杜亦霖與安平之不同,安平之會把事情說出來,將所有的事情都擺在麵前,讓人覺得真假難辨,冷纖蝶知道安平之說的很多話都是為了讓自己動搖,然後做出他認為有趣的選擇。他樂在其中,所以從來不用掩飾什麼。而杜亦霖則是將所有的一切都隱藏起來,讓冷纖蝶沒有辦法抓住任何蛛絲馬跡。冷纖蝶知道自己在安平之的眼裏也許隻是一個玩物,而在杜亦霖眼中,她連一個玩物都算不上。她對於杜亦霖而言,也許隻是一件時而有些用處的工具,這一點,與前世一樣。
竇彥東為了達到他們的目的,能夠對冷纖蝶下毒,冷纖蝶不知道那個時候竇彥東是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不會讓她被毒死,但至少冷纖蝶知道當自己昏迷的時候,重新陷入前世深深的恐懼之中,那冰冷與痛苦是無法抹除的。被冷纖蝶視作仇人的那些人讓她感受到的一切,竇彥東又讓她重新感受了一次。
如今,這個男人又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讓冷承戚離開子夏巔,冒著危險到皇城來,再從皇城到武明郡去。竇彥東現在對冷承戚所做的事情與當初他對冷纖蝶所做的事情是一樣的。他也許有辦法讓冷承戚活下去,可在這過程之中帶來的痛苦,他卻是沒有辦法,甚至他根本不知道這種痛苦是什麼樣的。他是如此,杜亦霖也是如此。他們兩個心中隻有家國天下,隻有那些姓安的敵人。為了達到目的,他們會不擇手段,他們不在乎別人的犧牲,他們隻想得到他們的勝利。
“小姐?”守居端著還剩一半白粥的瓷碗望著冷纖蝶,他從來沒有見到一個人會如此麵目猙獰。守居跟著冷纖蝶的這段時間已經漸漸了解了這個人,他知道冷纖蝶並不完全是一個富家小姐,可他卻從來沒有想到,冷纖蝶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她狠狠的咬著牙,不知道咬的有多麼用力,以至於臉上的皮肉都隨之顫抖著,她一雙充滿血絲的眼中滿是怒火,就仿佛她的眼前有什麼東西,而她馬上想要撲到那東西麵前去將其撕咬開來一樣。守居被嚇得一低頭,卻發現冷纖蝶緊緊攥住的拳頭中已經有血跡滲了出來。
她不是在生氣,如今迸發出來的,是無比的仇恨。
縱使守居不懂得這些,他依然能夠感受到現在的冷纖蝶有多麼危險。守居悄悄往後退,直到離開冷纖蝶五六步遠,他調轉身子,來不及放下手裏的碗和勺子,奪門而逃。
房門的響動使得冷纖蝶回過神來,她望著那來不及關上的房門,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嘴裏還殘留著白粥的味道,稍微吃了一點東西果然讓她有些力氣了。冷纖蝶重新躺下來,她緩緩閉上雙眼,眼前突然閃現出前世的情景。那時宣顏大哥不在了,父親也去世了,冷纖蝶孤零零躲在衲岩縣中那座老屋的角落裏瑟瑟發抖。如今冷纖蝶的情況與那時是多麼的相似,曾經好不容易守護住的那些人又一個個的離開了自己,冷纖蝶不知怎麼的,就又變成孤身一人了。
她甚至沒有辦法哭泣,更沒有辦法苦笑,她隻能安慰自己,還有一些不同,至少宣顏大哥隻是不知所蹤,他不會死的,而父親既然是被杜亦霖和竇彥東弄到武明郡去的,至少現在也不會有性命之虞。
找到他,救回他,冷纖蝶狠狠的用自己的拳頭捶打著身下的床板,就仿佛要將這股力量全都使出來一樣。
這樣的事情她曾經做過一次,可那時有人幫助她,有前世的記憶可以作為依靠。如今呢?如今呢?
一下一下捶打著床板,砰砰的聲音在耳邊有節奏的響著,這樣似乎能夠讓冷纖蝶冷靜下來。
就在這捶打床板的聲音開始加快的時候,房門處有充滿恐懼的聲音響起。
“小姐……有……有客人來了……”
冷纖蝶睜開雙眼扭頭朝門口望去,見一個小丫鬟戰戰兢兢的站在那裏,似乎想要趕快逃走卻有沒法動彈。
冷纖蝶長出一口氣,開口問道,“誰……”發出聲音冷纖蝶才發現,自己的喉嚨疼的厲害,聲音也已經變得十分沙啞了。
好在門口那小丫鬟聽到了冷纖蝶的話,急忙回答,“那位公子說自己是無名小卒,就算是說了名字小姐也不會知道的。但是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小姐,小姐對那件事情一定非常感興趣。”
無名小卒?
冷纖蝶躺在那裏閉上雙眼想了半天才想到這個無名小卒到底是什麼人。她緩緩起身,走到銅鏡前整理自己的衣衫。冷纖蝶看到銅鏡中那個瘦弱的女子雙眼紅腫,呆滯之中帶著絕望,不由得又長歎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