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時候, 孟上秋收到威尼斯電影節的通知, 新電影成功入圍主競賽單元, 組委會邀請他參加將在十一月二十一日開幕的電影節。
也就在孟上秋收到通知一小時後, 電影節的相關報道就引爆了國內各大門戶網站。
這是時隔導演了《紅燈籠》的謝鴻導演入圍威尼斯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五年後, 中國導演的首次入圍, 在接近一個月的時間裏, 有關孟上秋的新聞如井噴式爆發,從去年褒貶不一的商業片開始,一直追溯到年僅十八就被已故的國際電影大師博格尼收為關門徒弟, 孟上秋的家底被扒個底朝天,甚至還有媒體用八點檔狗血劇場的文筆報道了“孟上秋背後的女人”——苦追八年後終於和男神修成正果的戚容,薄熒倒因為電影還沒有公開的原因而暫時逃過一劫, 每每被提到, 總是以“孟上秋父母早逝,家庭成員隻有妻子和養女”等類似的話草草帶過。
電影有可能獲得大獎薄熒自然高興, 但是她更高興的, 是這次參加電影節戚容也會一路陪同, 她不用擔心在隻有兩人的時候該如何麵對孟上秋了。
因為孟上秋對開幕式紅毯興趣乏乏, 所以劇組直到開幕後的第四天才飛赴威尼斯, 休息一天後, 正好參加孟上秋這部電影在電影節上的全球首映。
因為這部電影既非商業片,也非傳統文藝片,孟上秋不指望它給自己帶來收益, 所以連個發布會都沒有, 更別說是招待酒會了,但是因為這部電影進入了主競賽單元,所以即便沒有任何宣傳,首映會的門票依然一票難求。
晚上六點四十,作為電影主創,孟上秋一行人最先進入放映場,薄熒是電影唯一的演員,自然坐在導演的身邊,戚容雖然不是主創,但因為和孟上秋的關係,當然就坐在了他的另一邊。
二十分鍾的等待後,七點整,放映廳的燈光熄滅了,寬廣的大熒幕亮了起來,放映廳裏的說話聲隨之減少直至消失。
薄熒在此之前和其他人一樣,沒有看過完整的影片,所以在放映的時候,她和其他觀眾一樣專心。
畫麵由暗藍的海水開始,放映廳內鴉雀無聲,隻有若有若無的水波湧動聲,配合著空曠壓抑的深海畫麵,為人們帶來一絲感同身受的窒息感,鏡頭慢慢向上移動,穿過一群迅疾遊動、如旋風般卷過的龐大魚群,從越來越藍,越來越透澈的海水中不斷上浮,最終隨著一聲破水之聲,帶著觀眾一同浮出水麵。
鏡頭正對著藍黑色的夜空,還在繼續上升,充斥畫麵的變成了天空中洋洋灑灑落下的小雪,在仰拍的畫麵中,天空帶有一種宗教的莊嚴、肅穆之感,在刻意放慢的時間下,雪花用極慢的速度一片片飛舞著落下,冰晶凝集的聲音如銀鈴般清脆,也就在這時,沉靜的英文旁邊響起了。
“At the river's edge,When spring comes and the snow melts。”在河岸上,當春天來臨,冰雪消融。
“And the river rizes,Return to the banks of the river。”河水滿溢,回到岸邊。
薄熒目不轉睛地看著大屏幕,鏡頭上升的速度在靜謐的旁白聲中越來越快,仿佛要穿進蒼穹。
“And reread my letters with your eyes closed。”閉上你的眼睛,重讀我的來信。
重讀我的來信,用雙手蒙住你的耳朵。
靜聽天堂的歌聲。
一頁,一頁,又一頁。
薄熒在此之前一直擔心這部趨向於風景片的電影是否會被觀眾接受,六十五分鍾的時長,有多少人能堅持到最後?
但是等到真正坐到大屏幕前看到成品後,薄熒發現自己的擔憂不過是杞人憂天。
放映廳內無一人提前離場,除了電影沉靜的旁白聲外,沒有任何雜音,仿佛在場所有人都一齊屏住了呼吸,沒有跌宕起伏的劇情,沒有龐大的世界觀,除了旁白外沒有一句台詞,甚至連演員也隻有一人,但就是這麼一部簡潔到近乎空白的電影,卻擁有著震撼人心的強大力量。
影片漸漸進入結尾,少女在冰原上執翎而舞,她旋轉飛舞的黑發是純白世界裏唯一的異色。
“marrow to ashes,ashes to snow。”骨髓化成了灰,灰歸於雪。
“feather to fire,fire to blood,blood to bone。”羽毛化成了火焰,火焰變成了鮮血,鮮血注入了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