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萊昂機場離古城也有超過四小時的車程, 這四個小時裏, 時守桐和薄熒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誰都沒有心情說話, 對其中一人來說漫長的四個小時, 對另一個人來說卻太過短暫, 短到好似一眨眼, 這趟告別的最後時光就這麼迎來了終結。
萊昂機場富有現代感的巨大玻璃建築靜靜地聳立在眼前,時守桐將從租車公司租來的黑色小轎車停在了人潮相對稀少的機場入口後,他熄了引擎, 沉默地看著儀表盤一點。
他不是沒有話說,而是有太多話說,卻又怕一開口就失了控製。
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而他如今能為她做的事隻剩下一件, 那就是親手將她送向另一個男人身邊。
他必須抿緊雙唇, 將所有力氣用來攥住沒有溫度的方向盤,才能忍住攔下薄熒的衝動, 什麼都不做地目送她離開。
在漫長的沉默中, 薄熒打破了寂靜:“謝謝你送我到這裏……一直以來, 謝謝你。”
“我不要你的感謝。”時守桐啞聲說, 消瘦的麵龐上露著悲哀。
薄熒輕聲說:“……可是我隻有感謝能夠給你。”
時守桐的身體似乎顫了顫, 片刻後, 他轉過頭,黑色的眼睛裏充斥著濃重的哀色。
“你一定要這樣……一丁點的希望都不留給我嗎?”時守桐說。
薄熒沒有說話,但是她眼裏的堅定已經給出了她的答案。
“……我已經找到我的幸福了。”她定定地看著時守桐發紅的眼睛, 發自肺腑地說:“希望你也早日找到你的幸福。”
門開又門關, 薄熒沒有回頭地走了。
與其任由傷口蔓延潰爛,不如就讓她一刀斬下壞死的爛肉——唯有連根拔起,才有新生。
薄熒走進人潮湧動的機場大廳後,沒有第一時間去排隊購票,而是低著頭,低調地走進了一間販售紀念品的商店。
“你好,請問需要什麼幫助?”女店員說著帶有本地口音的英語微笑著迎了過來,在薄熒抬起頭的時候,店員睜大了棕色的眼睛,露出吃驚、懷疑和驚豔的複雜目光來。
“你好,我需要一頂帽子、一個墨鏡。”薄熒笑了笑。
“好的……”店員猶豫地看著她:“請跟我來。”
在薄熒挑選遮掩的帽子和墨鏡時,店員猶豫再三,盯著她的臉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請問……你是薄熒嗎?”
在看到薄熒點頭後,店員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激動地說:“噢我的上帝——我在今年的全球百美麵孔榜上見過你!你是冠軍,第一個獲得冠軍的亞洲人!”
不由分說地,女店員在薄熒反應過來之前就給了她一個西班牙式的熱情擁抱:“我在新聞上讀過你的故事——一個悲傷並且沉重的故事,我想對你說,一切都會好的——事實正是如此,不是嗎?”她拍了拍薄熒的肩膀,然後鬆開了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希望監控沒有拍到這一幕,否則我們囉嗦的店長又要喋喋不休了。”
“你喜歡西班牙嗎?”不等薄熒說話,她連珠炮似地又問。
“喜歡。”薄熒友善地笑道。
“我也喜歡你。”女店員說完後,自己先一步哈哈大笑起來:“來吧,我們的配飾都在這裏了,請你隨意挑選。”
薄熒在古城生活的這段時間裏已經大致適應了西班牙人的熱情開放,她在道謝過後就將目光移向了麵前的商品,隨意挑選了一頂印著淺桃紅色英文塗鴉的白色鴨舌帽後,薄熒又看向玻璃牆上掛著的幾排墨鏡。
“這是我們當季的最熱單品,已經被ins上許多穿搭博主搭過,你喜歡嗎?”店員取下中央的其中一款墨鏡。
薄熒剛要說話,視線就被玻璃牆外的一個背影奪走了全部注意力,那個背影瘦削而頎長,即使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衫和休閑褲,也像是珍珠掉進了沙漠,一眼就映入了薄熒視野。
薄熒的心髒激烈跳動起來,她扔下手中鴨舌帽,不顧身後女店員的呼喊就衝出了店鋪。
她拚盡全力朝那個人跑去,繁華的大千世界,唯有那個背脊筆直、渾身散發著令人生畏氣息的孤獨背影在薄熒眼中渲染著顏色,她逆著人流,跌跌撞撞地跑,撞到人後也忘記道歉,連越來越多人投在她臉上的驚異目光也沒有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