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旺多爾濟放聲大哭,“她若是真舍不得,怎會帶著我們的孩子離開……”
弘曆捂住眼睛,按下那抹淚意,又拍拍拉旺多爾濟的肩膀,卻不知說些什麼,命禮官將自己親筆書寫的祭文念出,“昨從葉軫,臨視沉屙,五日為期;才回春馭,一暝不視,遽掩夜台。悵椒庭褵帨之懸,祗周廿歲;溯綺戶絲緡之降,甫越五秋。撫繐悵以月淒,睠雕筵而雨涕。用頒奠醊,深愴衷懷。……追示疾之音容,依依在目;憶弼齡之婉娩,忽忽經心。”
他這個皇帝說來能呼風喚雨,掌握乾坤,卻留不住什麼,那般無力。
任由王進保將自己扶起來,弘曆靠在龍輦車壁上,“回宮,朕要去見見皇貴妃。”
一路踟躕,到底還是沒有將涵昉故去之事告知她,弘曆將若翾的手貼在臉上,低聲道:“永瑆是個好孩子,而且,你不知道,永瑆的福晉富察氏患了瘋疾,大清的太子妃不能是個瘋子,而且朕總是有私心的人……”
沒等人回答,他自己道:“我立了咱們的兒子為太子!”
弘曆幽幽歎息一聲,倚在床罩上,“朕想這一輩子,朕總要立一個朕喜歡的人的孩子為太子,從前執著於嫡子,現在,朕想,別嫡子了吧,就你的孩子。”
沉默片刻,他接著道:“也不對,朕是一定會追封你為皇後的啊,那永琰就是嫡子。朕將你的家族抬入了鑲黃旗,闔族就稱魏佳氏,你的弟弟德馨,他會承襲世管佐領的地位,以後就不用從鬥米小官熬起了,就從四品官做起,翾翾,你高興嗎?”
他沒想要若翾回答,可就在他俯身的那一刻,他看到若翾睜開眼看著他。
目光之中沒有不舍,反倒是一種放心與開懷。
弘曆同她對視,心滿意足道:“你醒了?”
可也就是在這一刻,她閉上了眼睛,一句話都沒有同他說。
弘曆幽幽歎息一聲,又是幻覺。
二十四年之後,八十九歲的弘曆也走上了生命的盡頭,臨終之前,他指著高足幾上的一個大箱子,對新帝顒琰道:“這個…箱子,給朕…放在棺槨裏,朕…要帶走。”
顒琰泣不成聲,他早就失了母親,今日又要失去父親了。
弘曆擺擺手,示意他別哭,“朕已經追封你額涅為皇後,聽清楚了,養心殿…隻供奉,朕和你額娘的神位,其餘人的,不要…擺進來,別讓他們打攪朕…和她。”
顒琰頷首,“兒子…明白了,皇阿瑪請放心。”
弘曆知道這個兒子是不會忤逆自己的,他放心了,緩緩闔上眼睛,一代精明強識的英主就此薨逝。
嘉慶四年正月初三,高宗駕崩,諡曰法天隆運至誠先覺體元立極敷文奮武欽明孝慈神聖純皇帝,葬於清東陵之裕陵地宮,同葬者孝賢純皇後富察氏、孝儀純皇後魏佳氏、慧賢皇貴妃高佳氏、淑嘉皇貴妃金氏、哲憫皇貴妃富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