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過了正月,卻又下了一場雪,朔風卷著雪屑拍打著窗柩,白茫茫,晶晶亮地一片,屋內的火盆內不時發出蓽撥之聲,許祿同小心翼翼地候在一側,捉摸不透這位新帝的心思。
沉默了良久,顒琰才道:“朕聽說今日慶郡王又去壽康宮請穎太妃的安了?”
許祿同忙道:“回皇上話,正是,辰時初刻去的,看著時辰,這會子也該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顒琰的目光晦暗不明,“去請慶郡王到鹹福宮議事。”
許祿同打了個千兒,忙忙地去了。
永璘自八歲失了額涅,便由穎妃撫養看顧,與穎妃向來親厚,這一回在穎太妃處敘了一會子話,聽說皇帝哥哥命他去鹹福宮,便不急不慢地去了,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皇帝哥哥待他向來寬厚,必不會斥責的。
顒琰負手看著鹹福宮內的陳設,先帝去了的三個月內,他便在此處守孝,鹹福宮旁便是儲秀宮,現在是皇後住著,可自己總能想到額涅,從不許皇後輕易更改殿內陳設,為的便是尋找二十八年前,有額涅、受額涅庇佑的感覺。
永璘腳步輕快地走進鹹福宮,看見顒琰獨個兒站著,便請了安,“參見皇上。”
顒琰卻未如同平常時候叫起,垂首看著自己這同胞兄弟,“朕聽說,你又在壽康宮穎太妃處坐了一個時辰?”
永璘搔了搔頭,“皇上不是下了恩旨,晉了穎額涅為貴太妃嗎?”
顒琰卻忽然起了怒色,沉聲叱道:“誰許你叫她額涅!朕與你隻有一個皇額涅!”
永璘給他唬了一跳,自額涅去後,皇阿瑪寬縱,兄長寵溺,從未有人如此罵他,大小夥子瞪著小老虎一樣的眼睛,“臣弟受穎額涅撫養多年,為何?”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聲響起,“說了不許叫,就是不許叫!你知不知道十六弟……”話說到此處,顒琰忽然不再說下去,他攥緊了拳,“以後無朕旨意,不許你前去壽康宮探望穎太妃,晉封貴太妃已是朕感念她曾照料病重的額涅的一點格外恩賞,朕與你隻有一個額涅,你給朕記住了!”
永璘被皇帝哥哥一個耳光打得懵了,永琰向來是一副謙謙君子之態,待人又極為寬和溫厚,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哥哥生這樣大的氣,永璘紅著眼眶,“你打我!皇阿瑪還從未打過我,額涅若是在,她定不會讓你這般欺負我!”
顒琰頭疼地揉著額角,從前永璘一犯了錯,皇阿瑪要責罰他,他就用這一招,先是痛哭流涕一番,再念著額涅,抱著皇阿瑪的小腿哭,撒嬌耍賴無所不用其極,直到最後皇阿瑪都會被他鬧得無法,隻得扶著他的發頂歎息。
顒琰摸著永璘的頭發,這個傻弟弟,他做兄長的總要寬恕,“你聽話便是,哥哥總有哥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