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點頭微笑,道:“卿家不必客氣。”
夜無煙退了下去,坐在椅上,唇角牽著瀲灩的笑意,望向女眷這邊的北魯國盈香公主。
伊盈香也盈盈淺笑著抬眸,彼此對視,情意綿綿。
夜無煙並不知,赫連望月身側不遠處,那個靜靜坐著的藍衣女子,便是江瑟瑟。
“眼色暗相鉤,秋波橫欲流。”
不知為何,江瑟瑟腦中忽然湧上來這樣一句詩。
當初皇帝賜婚時,並未言明瑟瑟是正妃,隻說是王妃。但是,皇帝賜婚,焉有是側妃的道理?如今,他甫一回來,便將她這個未婚王妃貶到了側妃之位。
其實,正妃也好,側妃也罷,不過是一個稱呼。與江瑟瑟而言,無甚區別。但,瑟瑟卻知道,在世人眼中,正妃和側妃之間,卻有著天壤之別。
正妃便是妻,側妃便是妾。
一個男人可以有很多妾,卻隻能有一個妻。任你一個妾再怎麼得寵,也永遠超越不了妻,譬如——娘親。
瑟瑟一直不懂,娘親為何要嫁給爹爹做妾。雖然娘親極力和侯府融合,可是,在瑟瑟看來,娘親和江府是那樣格格不入。雖然爹爹對娘親很好,但是,瑟瑟知道,娘親並不快樂。
在江府,出身高貴的大夫人總是會嘲笑鄙視娘親的出身,娘親卻也不惱,隻是淡淡微笑著麵對一切。
娘親經常和瑟瑟談起大海。
日出觀海,月落聽潮。海闊天高,何等灑脫。
她覺得她應該去看看海,或許看到海,就能看到娘親的快樂。
瑟瑟雖然外表靜逸玲瓏,可是血管裏,卻流動著娘親不安分的血液。隻是,自小生長在侯府,學識和禮教壓製住了她跳躍的靈魂。
她曾經發誓,決不和娘親一樣,做男人的妾。可笑的是,今夜,她還是淪為了妾,而且是一個永遠不可能得寵的妾。最糟糕的是,她還不能拒絕。因為她的親事,關乎到整個江家的榮耀。
她是知書達理的千金小姐,她不能任性妄為,她的修養容不得她那樣做,爹爹和娘親都不會答應的。
瑟瑟靜靜地坐在那裏,臉上帶著波光瀲灩的笑意,靜逸,清麗,渺然。她可不想自己被人看上去像一個怨婦。
晚宴正式開始,侍女們如同穿花蝴蝶般,將美味佳肴和瓊漿玉液流水般呈了上來。歡快的絲竹聲起,十二個美豔的舞姬穿著輕羅舞裙,在大殿正中的紅毯上,翩翩起舞。
人美,樂美,舞美。
酒香,菜香,花香。
這是一個美好的夜,她沒有理由不享受這一切的美好。
瑟瑟低眸淺笑,麵前擺著一道滑溜貝球,色香誘人。纖手執起玉箸,夾起一隻,放在口中,確實美味。
“江小姐,你竟然還吃得下?”瑟瑟身畔坐著的是禦史大人的千金劉鶯,她似乎對瑟瑟極是同情,顰眉望著她。
瑟瑟邊吃邊道:“這宮裏的菜肴就是美味,劉小姐,快吃吧。”
為何每人都覺得她應當難過呢。對於一個不是自己良人的男人,難過有何用?
“聽聞北魯國的女子都善歌,盈香公主的歌聲更是天籟仙音,不知公主可願為我們高歌一曲。”說話的是東宮太子夜無塵。
夜無塵是當今明皇後的長子,自小極得皇帝皇後的寵愛,性子高傲而狂妄。
此刻,他身著明紫色雲錦妝花宮服,前襟上用金線繡著如意雲團和駕霧騰龍,頭上戴著紫玉金冠。劍眉朗目,麵容清俊,黑眸中帶著一絲冷然,靜靜凝視著沉浸在歡欣中的盈香公主。
伊盈香似乎對這樣的邀請已經習以為常,長長的睫毛顫了顫,點頭笑了笑。
夜無煙卻有些不悅,他似是沒料到太子會突出此言,修眉微凝,剛想開口拒絕。卻聽明皇後端儀的聲音傳了過來,“皇上,本宮也聽聞北魯國姑娘皆善歌,很想一飽耳福呢!”
皇上點頭笑道:“既是如此,朕也很想聽聽呢。”
伊盈香笑意盈盈地站了起來,蓮步輕移,步到大殿中央,淺笑著道:“盈香願為太後皇上皇後高歌一曲,以祝酒興。”
“慢著,”皇後突然開口道:“本宮聽聞定安侯的千金極善撫琴,不如,就讓江姑娘為盈香公主伴樂如何,想必一定是人間仙曲。”皇後淺笑盈盈地說道,一雙美目直直向瑟瑟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