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天,正是驕陽正濃的時候。
正午日頭高懸天中,雖有不時從遠處密林中刮來的陣陣涼風,卻也隻能稍減熱意。
棲身於涼棚坐席之上的眾人還好說,而那些散落圍站在烈日下的小門小派之人大多已是滿臉薄汗,少數長得粗壯些的,就更是汗滴腳下土了。
可就算如此,誰會在乎呢?心神全部被好奇心牽引時,這丁點的不適根本已被忽略到九霄之外了。
廖習風將手上之物微斜著托在涼棚的邊沿外,正好折了直射下來的陽光,泛起一片刺目的眩亮。
站在廖習風側麵的那些人卻看得分明,他手上的事物不說別的,光厚度便足有兩寸,重量看似也不輕......這,好像不是銅鏡吧?
“廖賢侄,你的答案到底是何物?”宮正滄亦臉現好奇之色,遙聲問道。
廖習風朝宮正滄微微俯了下身,竟布了一臉的歉意:“在下要先向宮莊主告聲罪,習風沒有事先稟明,就擅自動了貴莊的器什,實在是無奈之舉!事後在下定會給貴莊以補償!”
器什?廖習風這麼一說,他近旁立刻有人聯想到了什麼,一臉詫異地驚呼:“不會是那銅燭腳燈的......”
“不錯,”廖習風朝那人頷首一笑,“正是那底座銅盤,隻是習風嫌它原本粗糙拙劣,特意親自打磨擦洗了一宿,此時雖還沒有刻雕花飾銘文,但若當做銅鏡來用,倒也是光可鑒人的。”
周圍不少人都怔住了,還真有自己動手現做這銅鏡出來的人!
“廖賢侄實在用心良苦,宮某心裏十分高興啊!”宮正滄哈哈一笑,看向廖習風的眼中全是讚賞。
這時周圍的眾人也回過神來,紛紛對廖習風此舉出言讚歎不已。想他廖家雖今不如昔,但廖習風怎麼也是廖家的少主人,竟肯放下身段親自做這賣力的苦差,實在是難能可貴的!
聽著不斷有人對自己的稱讚之詞,廖習風搖頭自謙,拱手道謝。
遠處已重新坐下的秦泊嗤笑了一聲,聲音雖被人們的哄聲淹沒,但他身邊的楚漓卻聽得一清二楚,“你笑什麼?他雖然有些傻氣,但如此用心,卻是難得!若是換做我,就算想到這笨主意,也是懶得動手的。”
秦泊看了他一眼,不答反問:“你的答案呢?”
楚漓立時傲然一笑,光彩奪目,“急什麼?本少爺如此聰慧,答案當然要到最後再公布於眾,方能智壓全場,讓爾等自愧不如!”
秦泊看著楚漓帶笑的容顏,定了定,突然道:“你今後別這樣穿戴了。”
楚漓一愣,隨即低頭朝自己身上左看右看,納悶非常:“這樣怎麼了?出門前胡正陽還大大恭維了我一番,難道他竟騙我?!”說著,他就要轉身去找胡正陽算賬,卻被秦泊一把拉住。
“我隻是覺得還是你原來的穿戴更順眼些。”
楚漓眨眨眼,輕皺了眉頭,“我現在可是墜辰穀的表率,若是丟了人回去,定會被我家老頭兒狠狠收拾!”隨即上下打量秦泊一番,哼道:“你自己綾羅綢緞的穿著,倒要讓我仍舊滿身土氣,卻是何道理?”
秦泊嘴邊苦笑,心歎一聲,這其中的道理若是好說,自己早就講與你了,何必拖至今日還開不了口,不就是怕嚇壞了你......說,還是不說?秦泊心中盤算了一番,覺得還是該讓楚漓對那類事先有個認知的好,“楚漓,你可知道......”
卻在此時,台上的宮正滄又提氣開聲:“諸位還是先讓廖賢侄休息一下吧,我們繼續看看他人的答案。”眾人議論的熱浪瞬時小了下去,宮正滄左右看看,笑慈神詳,“那麼,接下來,該哪位賢侄了?”
楚漓看了眼宮正滄,問秦泊:“知道什麼?你怎不說了?”
秦泊咳了一聲,臉色有些古怪:“沒什麼,先看他人的答案吧。”
楚漓還想說什麼,卻眼見那邊已有人站了出來,隻好暫且作罷,反正秦泊也跑不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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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出來的是水楊居的沐從海,一身淡雅白袍,儒質彬彬。他微笑著抱拳禮讓了一圈,才開口道:“見識了幾位兄台的睿智和用心,在下真心佩服不已!至於在下的答案,卻是要叫大家失望了,”他微頓了頓,笑容不減,“沐某愚笨,交不出這答案。”
一片低論,夾雜著些許的譏笑之聲。
緊著接,沐從海身旁不遠的落曲殿坐席裏也站起一人,“祝某愚笨,也交不出這答案。”
低論聲小了幾分,有幾人笑不出來了。
人群處另有一人歎了一聲,朝沐從海抱了抱拳,“唉,在下本還不知該如何是好,多謝沐兄提點。”遂轉向宮正滄道:“宮莊主見諒,徐某愚笨,亦交不出這答案來。”
安靜了,無人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