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幼璿腦子裏嗡嗡響成一片, 接下來好像身體被另一個人掌管了一樣, 機械性地回複了那邊的不知道是醫生還是護士, 緊接著有條不紊給喬瞳的父母打電話。

木小青的水杯砸到了地上, 發出“砰”的碎裂聲。

喬桁扶住了行將摔倒的木小青, 一邊叫司機一邊飛速撥了個電話出去, 臉冷得能掉下冰渣來:“劉菁放出來了?”

不能怪他想多, 喬瞳這麼多年一直平平安安的,一回國就出車禍,他第一時間隻能想到劉菁。

那邊負責監視的人接到電話也一臉懵:“沒有啊。”

“去查!”

“是, 喬總。”

五分鍾後,喬桁坐在開往花市的車上,收到了回信:“沒有放出來, 一切正常。”

喬桁掛了電話, 迎上木小青的淚眼,搖了搖頭, 手心在褲子上蹭了蹭, 把妻子擁進懷裏:“沒事的, 沒事的啊, 不用擔心。”

木小青說不出話來。

商幼璿先出發, 儀表盤上的指針在高速的限速線上左右搖擺, 一下高速進入花市市區,喇叭按得震天響,不時有人從車窗裏探出頭罵她一句, 一見是個眼睛通紅的美女聲音便低了下去, 變成了細細的抱怨。

好在沒有遇到堵車,否則商幼璿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麼事來。

一路超車,見縫插針,有驚無險地開到了市第一人民醫院。

好幾輛救護車停在醫院門口,地上還有斑駁刺眼來不及處理的新鮮血跡,商幼璿站著,直犯眼暈,原地晃了一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掌心。進了醫院裏麵,候診大廳裏一片嘈雜,掛著聽診器的醫生和護士跑進跑出,根本沒有人有空理會她。

“您好,請問……”

“排隊去排隊去。”有同樣是家屬的人粗暴地搡開她,“沒看大家都擠著嗎?”

一個急匆匆路過的護士扶住了她,簡短地問:“你來幹嗎的?”

商幼璿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腕,焦急道:“我一個小時以前,接到醫院通知,說我愛人出了車禍,就在這個醫院,我想問她在哪裏?傷勢怎麼樣,在手術室還是在病房裏?”

“傷者特別多,我也不太清楚。”護士指了指擠在一起的那些人,“那些都是車禍當事人的家屬,你去裏邊問吧,要排隊。”

“為什麼……”

護士:“連環車禍,十幾個人一起送進來,一人當場死亡,急診科已經塞不下了。”

商幼璿臉唰的就白了:“死的是……男的女的?”

護士:“女的,還挺年輕的小白領。不跟你說了,我真特別忙。”

腦中轟然一聲。

商幼璿手上脫了力,護士的衣袖在她手中輕而易舉地溜走。

護士臨走回頭氣沉丹田大吼了一聲:“都擠什麼呢,問完了回去坐著,你就算在這裏磨破了嘴皮子,救你們家人的也是裏麵的醫生,給新來的讓讓路!你們家人是家人,人家家人就不是家人了?!這是醫院,不是菜市場!”

人群被這一吼,讓出一條道來,護士在後麵推了沒了魂兒的商幼璿一把:“還不快去!”

商幼璿踉蹌了一步,兩臂趴在了前麵的接待台上,長發因為不知道是冷汗還是熱汗糊在了臉頰上,臉色煞白,渾身都是發著抖的,靠著接待台才能勉強站住腳。

“請問……”她哆嗦著發白的嘴唇。

值班護士憐憫地瞧了她一眼,替她將後麵的話接了下去:“是這次車禍傷者的家屬嗎?你把名字報給我,我給你查。”

“喬,”商幼璿後麵那個字第一次沒發出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道,“喬、喬瞳。小喬的喬,瞳孔的瞳,目字旁。勞、勞煩您了。”

“好的,請稍等。”值班護士核對著手上的名單,手指從上往下滑著。

整個過程大概持續了有三秒鍾,商幼璿卻感覺過了一輩子那麼久。

十幾個人呢,喬瞳不會是那十幾分之一,而且她平時那麼小心,那麼惜命,她還有很多話沒和自己說,還有很多事沒和自己做,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和自己去過,她還沒有求婚呢。

她一定不敢死的!

可萬一……

商幼璿不敢往下想了,她不能想,結果還沒出來,她不能自己先崩潰了。

——死的是……男的女的?

——女的,還挺年輕的小白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