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弦歌睜開眼,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她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想:她應該不知道什麼是快樂吧,沒嚐過痛苦,自然無所謂快樂。
商幼璿問過了醫生,醫生說可以,她就出門去找粥了,好幾個店鋪都不滿意,耽擱了一陣子,中午十一點才回來。她一手拎著打包的袋子,一手握著手機,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商幼璿背對著她:“聞小姐,我回來了。”
床上的人聽見聲音,看向窗外的視線收回來,眼睛倏地亮起來:“幼璿!”
商幼璿難以置信地回過頭,整個人像是被雷電劈中一樣僵在原地,直到喬瞳試圖從床上爬起來的舉動驚動了她,商幼璿一個箭步衝上去,把她鎮壓住:“別亂動。”
三天兩夜的擔憂,商幼璿本以為自己會喜極而泣,心髒卻隻是在狂跳一陣後恢複了平靜,周身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像是直接沉浸在了溫暖的水中,倦意隨之襲來。
她問喬瞳:“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躺一會兒?”
喬瞳沒說話,直接用行動給了她答案。腰在被子裏拱了幾下,給她騰出來可容一人的床位來,兩人肩膀挨著肩膀,手牽著手在床上躺了下來,喬瞳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眨眨眼睛,偏過頭看商幼璿,商幼璿也在看她,四片嘴唇在一起輕輕地貼了一下,然後她眼皮越來越沉,不到一分鍾喬瞳耳邊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喬瞳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商幼璿的手背,眼神放空,眉頭不時皺起來,似乎在思考什麼事情。
喬桁和木小青從家裏休息過來,帶了滋補湯,躡手躡腳進門,看到小兩口在病床上睡得正香,捂著嘴笑,又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窗外的陽光正當好,順著沒拉窗簾的玻璃照在病床上。商幼璿是被光線刺醒的,喬瞳起不了身,見她在睡夢中擰了一下眉頭便將牽著的手鬆開遮在她額頭上,然而杯水車薪,商幼璿還是醒了。
很奇怪的,她醒來以後見到愛人的第一表情不是喜悅,而是審視,喬瞳和她麵對麵互相看了長達五秒的時間,商幼璿才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充滿愛意的親吻,放鬆地伸了半個懶腰——之所以是半個,是因為她另一邊躺著喬瞳,隻能活動半個身子——之後將臉頰貼在了喬瞳肩膀上,繼續休息。
喬瞳神色微動,聽見門再次響起。
喬桁和木小青掐著點兒進來了,木小青揚了揚手裏的保溫盒給她看:“女兒,我給你煲了湯,你最喜歡喝的。”
女兒?
不是一直叫瞳瞳的嗎?
喬瞳反常地問:“我喜歡喝什麼湯?”
這一問把木小青問住了,她是為了保險起見沒叫名字,本來叫“瞳瞳”是沒有錯的,她心裏又裝著小聞,怕這樣對聞弦歌不好。眼下隻好求助似的看向喬桁,喬桁也蒙了,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看向正埋脖子的商幼璿,商幼璿頭疼地爬起來救場,佯裝十分歡快地奔向木小青,接過她手裏的保溫飯盒,打開,浮誇道:“哇,是鴿子湯耶。”
一屋子三個人都立刻靜了下來,為她忽然造作的表演而震驚。
不管黑貓白貓抓住耗子的就是好貓,商幼璿的救場奏效了,接下來她去旁邊盛湯,基圍蝦粥是聞弦歌點的,跟定|時炸|彈似的,她醞釀了一下表情,才自認非常自然地說這是她自己推斷出喬瞳想吃的,好在喬瞳不忌口,對魚蝦都差不多,應該沒有漏出大破綻。
最最危險的是,她一開始進門喊的那聲“聞小姐”,吐字清晰,字正腔圓,長耳朵的都不會把那三個字和“喬瞳”兩個字中的任一聯係起來。商幼璿從來沒有恨過自己為什麼普通話說得那麼標準過。
用完了午飯,喬瞳說自己要休息,喬桁和木小青就先出去了,商幼璿例行去詢問醫生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房裏一個人也沒剩下,喬瞳叫來護士,問人借了紙筆。
她平時不大動筆,除了自己和商幼璿兩個名字寫得不錯以外,其他的都隻勉強能看。她手上用不了太大的力氣,在紙條上慢慢寫下了勉強能辨認請的幾個字——
喬:你好?
她將筆放在櫃子上,將紙條折起來藏進了自己的手心,合上眼睛睡覺。
再次醒過來窗外的天已經黑了,商幼璿躺在病房的沙發上睡覺,委屈地蜷著長手長腳。喬瞳將握緊的拳頭從被中抽出來,攤開手心,捏著裏麵的紙條猶豫了兩秒。
她閉了一下眼,又睜開,咬著下唇將紙條徐徐展開。
那張紙條飄在了枕邊,喬瞳的手隨之無力地垂落下來,目光呆滯,好像一瞬間失了魂魄。
遺落在枕邊的紙條上赫然用同樣的筆跡寫著——
聞:初次見麵,請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