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無情,無暇顧及人間的悲傷,李仁強的生活也逐漸恢複了平靜。前兩天鍾素素告訴他自己想考研究生,畢業後回到河州上班,從此他們朝夕相處,永不分離。李仁強表示支持,他從不幹涉她的決定,當初她說不考研,李仁強沒有幹涉,大學畢業後她去偏遠的郊區上班,他也沒有說什麼。他知道,愛一個人就是讓她去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情,是非成敗,喜怒哀樂陪著她共同度過就是了!鍾素素一邊教學,一邊備考,由於時間緊迫,她和李仁強一起商量,報考了河州大學中文係的美學專業,因為這個專業比較冷門,考上的幾率會比較大。
年終發績效獎了,李仁強發了三萬多,他雖然向來不看重錢財,但畢竟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進項。他回到家裏,抱著鍾素素自嘲地說:“鄉親們哪,我王老五啊,有錢了,沒啥說的,都到我家喝酒去吧!”惹得鍾素素哈哈大笑。
“相公,你們家的房子早就住不下人了,還是給父母把房子蓋蓋吧,我知道,你父母不高興,你心裏也不會踏實!”鍾素素溫柔地說。
“是啊,娘子,母親給我說過的話,每當想起就無比辛酸,我因為上學已經把家裏掏空了,我也想把帳還還,把家裏的房子蓋蓋,可是,我們怎麼辦?我很感激你能這麼想,但我們也得買房子啊!”李仁強不禁眼眶濕潤。
“咱們不急,你不知道‘子欲養而親不在’嗎?我們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和精力,再說我還要上研究生,又不急著結婚,就是結婚了,也不一定買房,咱們在這間房子裏住著不是很好嗎?一部高檔的手機,百分之七十的功能都是沒用的;一款高檔轎車,百分之七十的速度都是多餘的;一幢豪華別墅,百分之七十的麵積都是空閑的。其實簡單的生活就是幸福!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相公我真的不在意這些!正好,我這也有一萬塊錢,你一塊拿回去還債蓋房子吧!”鍾素素摟著李仁強的脖頸,親了李仁強一下說。
李仁強對鍾素素充滿了感激默,他默地點點頭。他思量著,把家裏的樹、糧食賣掉,應該也能籌個一兩萬塊錢,為家裏還債蓋房應該是不成問題了。他興奮不已,時而在屋裏踱來踱去,時而坐下來拿起筆和尺子,勾畫著家裏新房子的草圖,夜裏他也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想著要把家裏的殘破的庭院拍下來,珍藏著,將來讓自己的孩子瞻仰瞻仰,他的爺爺奶奶和他的父親曾經經曆過怎麼樣的苦難,讓他在優越的環境裏憶苦思甜,不要忘本;他想起了小時候他與哥哥、姐姐、妹妹在家裏的低矮的房子裏準備過年的情景,他們一起用父親從學校裏拿回的報紙打頂篷、貼牆壁,那時他們是多麼的快樂,而現在想起,他卻感到無限辛酸……他實在等不下去了,他決定回家過年時就把這個想法告訴父母,年後一開春就就開建。
過年回老家,李仁強和鍾素素與父母麵對麵坐在低矮的堂屋裏,李仁強把這個想法告訴了父母。父親從來沒有露出過笑容的蒼老的臉燦爛如花,生性要強的他終於揚眉吐氣了,想起不但這麼多年的外債可以還清,還要住上全村最高最氣派的洋樓,他無比激動,又覺得來的突然,他悄悄地看了一眼鍾素素,他急切地想知道這個“媳婦”會不會願意送給他這個大禮。
鍾素素或許讀懂了他的目光,心裏一陣的難過。他怎麼能不理解農村老人的心意,她雖然生活在城邊上,但父親也隻不過是大隊裏的計生專幹,多年來雨雪風霜,省吃儉用供她姐弟二人上學,家境雖然好些,但也並不特別富裕,他看到“公公”的眼神,內心裏湧起無限的憐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他們身為父母,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沒有他們,哪有自己的一切!鍾素素拉著仁強的手,動情地說道:“爸,您辛苦一輩子了,仁強經常跟我講起您和媽的不易,這個決定是我們一起商量好的,您就放心吧!”
父親連連點頭,眼裏流出了熱淚。母親一直默默地坐在旁邊,聽完鍾素素的話,她站起身來轉身來到屋外,她嘴唇不停地顫抖,她來到院裏靠著一棵老樹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淚水奪眶而出。她想起了自己剛去世的母親,十幾歲的時候逃荒來到了西王村給自己的的父親做了填房,自己兩歲的時候父親就撒手西去,是母親把她姐妹五人含辛茹苦地撫養成人。長大後她經人介紹嫁給了一個高中生,就是李仁強的父親。他們家是村裏數一數二的貧農,家徒四壁,上頓接不著下頓。她任勞任怨,拚命地幹活,公公小叔子經常跟他生氣,還有這個脾氣火爆的老頭子張嘴就罵,抬手就打,也她在血淚中把五個孩子撫養成人。她來到李家幾十年,辛苦幹了幾十年,但她不明白,這個家為什麼就一直窮,她覺得窮日子好像已經沒有了盡頭。而今天,強子徹底改變了這個局麵,不再欠人家的錢,自己也從此不再為風雨擔驚受怕,還有那個可恨的老頭子今天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幾十年的辛勞和堅忍讓她再也抑製不住自己,嗚嗚地哭了起來。屋裏人聽到哭聲,趕緊走了出來,父親上前攙住母親,沒好氣地說:“你看你這個老太太,大過年的,哭個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