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玉中間給李仁強打過一個電話，說是想讓李仁強休幾天假陪她去海南旅遊，李仁強猶豫了許久，但最後還是艱難地拒絕了。最近幾天，李仁強要到天中市出差了，檢查地市行的檔案工作。他給林曉玉打了電話，林曉玉說晚上他應酬完後請他喝茶。夜晚街道上昏暗的燈光照在狹窄的馬路上，清冷的夜風掃蕩著路麵的塵土到處飛揚，嘶啞的叫賣聲在夜空回蕩……李仁強穿著風衣在大街上，他步履匆匆地來到林曉玉告訴他的那家茶樓，林曉玉已經在包房等他。
一間狹小的房間，擺滿了電視、音響、茶幾等物什，林曉玉已經泡好了茶在等他。看到他到來，她站起身，替他脫去大衣掛在衣架上。音樂漸漸響起，林曉玉拿起話筒，輕輕地唱起：“梔子花，紅花瓣……後來，我終於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是你已經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我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到了最後，林曉玉的歌聲成了一字一句的哭訴，她淚流滿麵地唱著，仿佛整個世界就她一個人，撕心裂肺的聲音讓人聞聲而泣。李仁強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他放聲大哭，哭聲震徹天地。他哭完了，拿起話筒，動情地唱道：“往事如風，癡心隻是難懂……我早已為你種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從分手的那一天，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李仁強淚眼朦朧地看著蜷縮在沙發一角的林曉玉，痛苦地喊道：“曉玉……”情到不堪言處，分付東流。
林曉玉搖搖頭，艱難地站起身來，蒼涼地說道：“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了解你，如果你決心娶我，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會讓我等這麼久……”她從脖頸上取下玉佛，“我本想再次把它給你戴上，可是，我知道，你已經不再稀罕它了，那我要它還有什麼用！？”說完，林曉玉把玉佛用力摔在了地上，“啪”的一聲，玉片四濺，窸窸窣窣地跌落滿地。林曉玉抓起包，掩麵哭泣而去。
李仁強怔怔地站在那裏，他好想追上她，攙扶著她瘦弱的身軀，但他卻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任憑眼淚簌簌地流淌，他蒙蒙中感到，這一切都是天意，他是何其渺小，掙脫不了命運的擺布！窗外刺耳的風聲敲打著包房的玻璃，聲聲敲打在他的心上，猶似把把尖刀，刀刀不離他的心……他蹲下身軀，機械地一塊一塊地撿起地上的玉佛的碎片，他的手漸漸地流滿了鮮血……
鍾素素研究生畢業後，找不到像樣的工作，李仁強隻好去找了老處長管邦仁，老處長很盡心，由於他在人力部有老部下執事，雖然費盡周折，但經過李仁強的不懈努力和打點，鍾素素終於到商貿銀行上班了，出於親屬回避，她被分配到河州支行營業部。
淩晨，李仁強隱隱聽到手機短信的聲音，他輕輕地起身，打開手機，他收到了林曉玉的短信：“今天我要結婚了！”
李仁強激靈靈打了個冷顫，繼而如五雷轟頂，好久才回過神來。他怔怔地來到客廳的陽台上，看著窗外天空的弦月和點點繁星，下意識地喃喃念道：“日月如梭，是如斯，不顧海漲河枯。仰望星空，燦燦然，明月嫦娥玉兔。鬥轉星移，雲卷雲舒，各自有定數。壯美星雲，幻化人間百度。
憶昔春花秋月，恰同學少年，慷慨激昂，恢弘氣度，雲月功名利祿塵土路。十年蒼茫，風吹雨打了愛恨榮辱，人生如夢，無謂涼熱甜苦。”
他念罷，淚水奪眶而出，多少年來，林曉玉一直是他的夢，這個夢曾經給過他幸福，給過他悲傷，曾經讓他絕望，也曾激勵他奮發圖強……而今天，他的夢徹底破碎，他今生再也不會有機會跟她編織屬於他們的夢想，他的夢徹底破滅了！他佇立良久，淚水止不住地流淌……
李仁強貸了行裏的小額信用付了首付，在河州新區買了套三室兩廳的房子。雖然鍾素素反對他買這麼大的房子，但這次他沒有聽她的，他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把房子裝修得富麗堂皇，他不願委屈了自己的“新娘”。經過簡單的籌備，他們結婚了。
檔案科的馮科長要移民了，她是省商貿銀行的第一批大學生，但工作二十多年也就做了個檔案科的科長，如今快要退休了，因為她老公一年前已經移民到了澳大利亞，她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也知道在省商貿銀行也沒有什麼前途，她要維持完整的家，所以辭職了。於是，全行都在盛傳李仁強要提拔了，因為整個清河商貿銀行隻有他是檔案專業科班出身，不提拔他還能提拔誰？
馮科長走之前，李仁強擺酒為她餞行。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馮科長無限感慨，她苦口婆心地跟仁強說：“仁強啊，我知道你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但世事難料啊！你現在的狀態真的不適合這個環境。人人都喊公平正義，那是因為它稀缺！社會中的人都是利己的，所以才有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古話。在公平正義與自身的切身利益之間，不論是誰，他首先選擇的一定會是自己的切身利益，除非他是聖人！而從古至今聖人又有幾個？所以就有了關係、後門的巨大市場，因為領導從中得到了自己的好處，下屬也得到了想得到的東西！你說貪汙腐化也好，相互利用也罷，正是這些，才能維護自己的利益穩固和延續。而公平正義能給領導帶來什麼東西？除了讓老百姓說他個‘好’，什麼實在的東西也撈不到，一個‘好’字值幾兩幾文？我們幾千年的曆史，可以看作是文明的象征，但同時她又是我們巨大的包袱！我們沒有孕育英才和成就英才的土壤，偶爾出現一兩個卓異的英才，也會被周遭視為異類必先處之而後快，一個個“烏台詩案”，一場場文字冤獄，有才能的人往往慘遭排擠和荼毒，這就應了‘木秀於林而風必摧之’的古訓。我們從小大大，周遭的人教導我們最多的是要學會做人，而很少有人教導我們要如何做事。幾千年來，“不會做人”四個字戕害了多少英才！什麼做人，一言以蔽之，就是規規矩矩放羊的幹不過耍猴的！我們要建立現代的文明社會，必先蕩滌人們的精神，祛除封建的流毒，造就現代的具有包容、公平和獨立思維和批判精神的公民，但這是何其漫長和複雜的工程。具體到我們的現實，單位比不得學校，隻要有才華，有能力就行，中國不論是官場還是企業，對下屬的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溫良恭儉讓，你可以認真觀察咱們身邊的人，得到提拔的往往不是最有才華、最有能力的人，而是貌似忠厚、踏實甚至顯得平庸但讓領導信任的人。因為領導提拔你，要麼是已經得到了你的好處，要麼是提拔你以後能夠給他帶來好處，說白了就是他有一天不在領導崗位上了，你能為他做點什麼。所以你一定不要鋒芒太露，要學會夾著尾巴做人，這樣才能不走彎路，當上科長之後才能走得更遠！我已經向主任推薦你擔任下任的科長，他也基本認可了我的推薦，我的那輛富康也有了七八個年頭了，也不值幾個錢就送給你做個紀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