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上眼睛,當我中指指背接觸到組長眉心的月輪的時候,組長一輩子的經曆便在我的腦海中飛速流動了起來。
從小時候,坐在父親的肩膀上,歡笑著,追趕著夢幻一般的蝴蝶,無憂無慮的,隻剩下歡樂,到看著他的母親,在昏暗的油燈燈光下,為自己勾勒穿在腳下的千層底布鞋,相濡以沫的,無比安詳。從他與鄰居的小妹妹,一起每天走十幾裏的山路,去上學,有歡笑也有苦澀,到那在學校裏,每餐的一刻小薑片,都能夠知足回味。從他擁有了第一輛自行車,到教室裏認真聽過的每一堂課,從坐在前麵的那一個女孩子的頭發,到那堵經常爬的學校圍牆,從偷偷溜到縣城看的電影,到最終他參加工作,然後,工作的煩心,領工資的時候的開心,然後,他遇到了他現在的老婆,從羞羞澀澀,到兩人最後擁抱到了一起,從她們的女兒出生,到她們女兒能夠第一次叫自己爸爸,從自己手把手的教女兒寫字到女兒寫了一篇作文,叫做我的爸爸。然後她們迎來了他的兒子,他兒子肥嘟嘟的臉龐,以及那肉肉的腳丫子。最後,他也讓兒子坐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追趕蝴蝶。
影像從一開始的模模糊糊。到後來的,一切,曆曆在目,平淡而樸素,感同身受,不知道為何,我卻突然產生了無比的酸楚。
誠然,我的組長,他愛吹牛,但是,他是一個好父親,好丈夫!隻看那蒼老容顏上,舒展而會心的笑容。
……
但現在並不是感慨的時候,我必須找出那個報信的小鬼來。我重新回複到平靜,再次凝神於組長最近的經曆,竟然就發生在昨天晚上?那夢境裏,居然真的有一隻鬼,那鬼在組長的夢中徘徊,然後將組長定住,附在他的耳邊,一句一句的重複:明天將是你的死期,要注意來收你的那個人,他就在你的身邊!明天將是你的死期,要注意來收你的那個人,他就在你的身邊!明天將是你的死期,要注意來收你的那個人,他就在你的身邊!……
我開始專注起來,認真的觀察這隻鬼,這隻鬼,形象卻有些恍惚,形容也是模糊不清,之所以判斷他是鬼,是因為他那飄忽不定的身影,最最出奇的是,他通身雖然也是黑色的死氣彌漫,但仔細一觀察,居然有一抹金光在他的身上流轉。--這不禁又讓我想起了那些關於母親的夢,母親離開的時候,魂魄也是泛著金光的--盡管母親整條魂魄都是金色的。
他應該是在組長的出租屋內遊蕩,若有若無的,組長一度以為那是錯覺,乃至,第二天,他做夢醒來的時候,他仍然以為,那僅僅是一個夢而已。
我始終有一種直覺,夢這個東西,絕不隻是夢而已。
這麼說來,這鬼的確很有可能還在組長的家裏,這時候,我還未從組長的情緒中脫離出來,一刹那,我便想到了嫂子以及組長的一雙兒女的安危。
不行,我決不能袖手旁觀,想來,那鬼一定是有什麼目的,才會一直在那裏徘徊的,定是這樣……我得出結論,看著組長的地魂終於是脫體而出,化作了一道白光,向著地府輪回石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