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懂事,但是安存凡絕對是個例外。他三歲死爹,五歲死媽,還不滿七歲,卻被繼父和新媽趕出家門。為什麼?不是人間缺少真情,而是他自己太搗蛋了——放牛的時候,不是踐踏菜地就是吃了莊稼,照看小弟弟的時候,卻叫狗咬斷了小弟弟的手指。
現在安存凡做流浪漢還不到一個月,就已經惡名遠揚,原來指著安德榮夫婦罵他們無情無義的好心人,見識到安存凡的“不凡”後,更多地轉向對繼父繼母的理解與同情,而送給安存凡一個綽號:災星。
安存凡下個月才滿七歲呀。他怎麼能夠做到叫全村的人都煩他,即使他有一張俊俏的小臉蛋,即使他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也無法叫人憐愛呢?
安存凡的“劣跡”多得數不清,搶安存光的玩具,剪安小慧的辮子,這都是小兒科,徹底毀人三觀的是——將安四嬸家剛出籠的饅頭每一個都蓋上一個髒手印,在安六叔家新上桌的菜湯裏吐一口綠痰,然後作可憐狀,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安四嬸和安六叔,好心的安四嬸和安六叔把饅頭和菜分給小安存凡吃,他人小飯量小,沒吃完的饅頭,他丟在地上踩兩下,說:“難吃!”,沒喝完的湯,他倒在餐桌上,罵:“豬食!”
他打不得,打還沒上身,就已經呼天搶地大哭、嘶聲力竭大罵,叫人深深痛恨欺負一個小孩子是多麼的不地道。他更罵不得,別看他小,罵起人來,整個安家堡沒有一個人比得過他。誰要是真惱了,認真想要教訓教訓他,他又會裝可憐,還不忘將鼻涕蹭到人衣服上,大大惡心一把,卻硬是生不了他的氣。
安家堡也是個擁有悠久曆史傳統的大村莊,出了安存凡這樣一個災星,大家一致認為,他這樣胡鬧,歸根到底,丟的是安家堡的臉,不能由著他這樣下去,要有人好好管教。於是族長叫來安存凡的新媽,語重心長地勸說:“三娘,你看呐,咱們家的小凡,原本也是個乖巧的孩子,自從他媽走以後,少了管教,才生成現在這樣……”
“族長,”安三娘眼看著不把家底抖出來是過不了族長這一關了,也就豁出去了,“他要還認自己是個兒子,不管是不是親生的,我們做牛做馬也認了。但是,族長,他就不是個人,是個豺狼。我也不說他克死他爹娘的話,也不怪他叫狗咬了我家小平,還給小平取一個外號叫安九指。我也不計較,他常常唱歌,唱什麼爹不是親爹,媽不是親媽,哪裏才是我的家?族長,我恨,我恨他,夜裏鑽到我的被窩裏吃奶,還說些輕薄我的話。榮哥最初也說他是小孩子,不懂事,不要跟他計較。但是他說的話,完全不是一個小孩子應該說的。”
說著說著,安三娘已經泣不成聲了。族長的臉色也越來越沉重,但還是忍不住順著安三娘的話問:“他說什麼?”
“他說,”安三娘,頓了頓,強壓著情緒,模仿著安存凡的聲調說,“他說,小娘,以後你多的奶水,不要給爹爹吃,就隻給我吃吧。等我長大些,你也為我生一個小寶寶,我和小寶寶一起吃奶,不用這麼偷偷摸摸的了。”
“什麼?他才七歲呀,誰教他這些的?”族長怒了,斷定了是有人教壞了小凡。
“我也氣啊,我問榮哥這些混帳話是不是他教的,榮哥還打我。硬說是我無事生非。後來有一天榮哥裝睡,小凡又來招惹我,被抓了個正著,他一氣之下,就把這個畜生趕出門了。隻是可憐他畢竟才七歲,就隻說他不聽話才趕出去。大家都看到了,他有多壞,他就是災星,我們不可能要他回家的。那也不是他的家。”
“這樣吧,三娘,你這些話,也不要跟別人講。你就看在小凡他娘的麵上,寧可自己受點委屈,不要誤了小凡前程。他本來名聲就不好,再加上淫邪,恐怕……他還小,浪子回頭金不換嘛,給他留一線生機,他娘泉下有知,也會感恩。”
“是啊,我和榮哥也是這樣說。他自己不爭氣,他自己學壞,我們管不了,但也盡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這些天,我看他天天夜裏睡玉米地裏,好幾次我都差點忍不住要抱他回家。”
“這樣吧,下個月觀星院來我們安家堡測試根骨,讓小凡也去試試。能不能進觀星院,就看他的造化了。”
“族長三思啊,小凡如此頑劣,我擔心他給安家堡丟臉。”
“你也說了,我們要做力所能及的事。也許,被觀星院選上,才是他最好的出路。你先不動聲色,給他準備一套新衣服。測試的時候讓他還像個小花子,才是丟了安家堡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