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毓瓷心頭倏然一陣鈍痛,聽人再提起父親來,也還是會難過,還是不能心平氣和的。鼻梁上酸筋一顫,險些掉下淚來。
不怪她太脆弱,隻是有些舊事壓著不提,痕跡便可以漸漸淡下去。而突然有一天又把它們翻出來重見天日,又哪裏真的能做到無動於衷。
她微垂著頭,正努力平複心情,又聽見對麵的顧溫言開口。
“當年我去你家做客,宋老師見我看這些小肉植新鮮有趣,就分了我一株清盛錦和一株虹之玉,湊了一小盆給我。後來我要出國,宋老師又送了我一株銀星。很遺憾我帶不走,就隻能托朋友養在家裏。上個月我回國,就又去他那移了幾株過來。”
“老師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一位老師,態度嚴謹,認真負責。以前讀書時,老師待我很好,他對每一個同學都很好。以前我們同學都開玩笑說很羨慕老師的小女兒,有那麼好的爸爸。這些年我在國外,總想著將來若是能出人頭地,怎麼著也是要讓宋老師享享福的。隻是沒想到,幾年未見,竟然真就天人永隔。”
聽他這樣說,宋毓瓷的眼淚哪裏還忍得住。
“其實後來懂事之後,才知道老師那麼多心力放在我們身上,原本對你的關心多少是要被學生們分走些的。”顧溫言拿了紙巾盒給她,“看你現在這麼優秀,我心裏也為老師感到慰藉。”
宋毓瓷捂著臉拽了幾張紙巾,胡亂蹭蹭。“不好意思顧老師,是我失態了。”這樣失常的舉動確實不像她以往會做出來的事。這幾年來,她早就習慣了沉靜冷淡地麵對各種人事。
隻是這些年來,很少有人與她提及父親。別人都把這當做她的傷痛往事,隻字不提也是體諒她。到底是不曾有人以這樣懷念坦誠的姿態與她聊起父親,她心潮激蕩,難免失態。
顧溫言搖搖頭,麵上帶了幾分寡淡的笑意,道,“你再哭,老師在天有靈也要怪我了。”
聞言失笑,宋毓瓷梨渦溢出溫軟笑意。能像此時這樣,有人與她閑談起父親在時的往事,也不失為一件幸福的事。
好景不長。手機震動,是簡青檸的短信。“急事!速歸!!!”
看語氣該是大事,不然也不至於這麼長一排感歎號。宋毓瓷麵露難色,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顧溫言看她神色,瞬間了然,也沒多說什麼,隻笑笑道,“有事就先回去吧。以後還有很多時間,到時可以一起吃飯,你在學習上或生活上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找我。如果你對出國進修有興趣的話,回去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南安普頓的商科也很不錯的。”聲線依舊溫和清朗,聽來絲絲入心。
“謝謝顧老師,那我就先走了。”宋毓瓷站起身,輕笑著頷首。不似往常微笑時都是抿唇壓抑著,少有的,她嘴角彎翹,笑得舒暢而甜美,連眼底都浮上一層晶亮。
臨出門前,她視線落在那幾盆小肉植上,微微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