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不願意她受苦。”程熹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卻讓宋毓瓷恍然間明悟。他沉靜淡漠的神情背後，心裏肯定比她還要難過。
“我知道了。”宋毓瓷寬鬆的外套袖子裏，手握緊成拳。“程叔叔，您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這兩天辛苦您了，我會一直在這裏照顧媽媽的，您不用擔心。”
程熹卻拒絕，“我在這裏休息就好。我唯一遺憾，是她若早點告訴我，我就可以早點把瑣事放下，專心陪她。”
宋毓瓷仿似釋然般勾動唇角，“程叔叔的心，媽媽懂的。”
後來穆蘭醒來，程熹在裏間睡下。之前接連熬了好幾天未曾合眼，現在情況穩定下來，他才安心去睡。
“媽媽。”宋毓瓷正握著她手，“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她彎腰去按鈴，通知醫生來檢查。
穆蘭臉上還帶著氧氣罩，隻虛弱的搖搖頭，沒有說話。她目光平和，隱隱泛著點點水澤，卻完全看不出絕症病人有的絕望和悲戚。
“程叔叔在裏麵睡下了，他守了您好幾天呢。”宋毓瓷這話說完，就見她眼角落下淚來。
她眼睛驟而酸澀。
醫生來了，程熹聽見動靜也醒了。於是宋毓瓷就跟著檢查完畢的醫生們一起走出去，給他們留下獨處的空間。
一出門就看見了程驍。
“你來了啊。”宋毓瓷有些疲倦，坐在外間的沙發上，整個人都陷進柔軟的沙發裏。“小馳呢？”
“我把他送回家裏了，張嫂會照顧他。我不放心你，就過來看看。”程驍從帶來的保溫錫紙袋裏，拿出三個保溫壺。
“張嫂煲了清淡些的湯給穆姨，爸這兩天也沒好好吃飯。”程驍打開其中一個，“還有你。最不省心的就是你，張嫂回去可說了，你中午是一口都沒吃。要我掰著你下巴給你塞進去嗎？”
“你怎麼這麼……”宋毓瓷張了張嘴，啞然。哪裏還有開玩笑的心思。
可是心裏想想，他解決問題的方式，還真是簡單粗暴啊。不過效果顯著就是了。
“之前我胃疼進醫院那次，你給我煮過的粥。今天輪到我煮給你吃了。”程驍拿碗盛了一小碗小白菜瘦肉粥，小心吹涼，就著瓷碟裏切成丁狀醃黃瓜，舀了一勺喂給她。
“我……我可以自己吃。”宋毓瓷心裏驟然緊縮，狠狠抽痛了一下。眼眶很痛，好像要炸開一樣。
她從程驍手裏奪過碗，埋頭認真地吃起來。她沒動那碟醃黃瓜，隻自顧自低頭吃粥，眼淚不自覺的接連掉進碗裏，這碗粥卻是越吃越鹹。
程驍沒有說話，隻靜靜地看著她，低著頭，纖細瘦削的肩膀一縮一縮。他知道她在哭，可是卻沒有任何語言可以用來安慰她，說什麼呢，所有的安慰都太蒼白。
他能做的，大概隻有堅定地站在她身後，不管她做什麼樣的決定，他都堅定地尊重她的選擇。在這段漫長又艱澀的沉默中，程驍仿佛已經預見到了她的選擇。
他卻什麼都不能說，隻臉上神色，晦澀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