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媳婦,我可告訴你,你這一胎要是再生個賠錢貨,那少不得我就得去你娘家說和說和了!”婆婆李氏掐著腰吊著眉梢厲聲說著。
吳氏柔眉緊鎖,半天都沒吭聲,這一胎,村裏有經驗的都看過了,還是個女娃。
李氏見吳氏沒有吭聲,一時氣得拿起院子裏的大條帚,一邊趕著院子裏的雞鴨,一邊道:“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連個蛋都不會下,要你們有什麼用,明天都跺吧,跺吧喂狗得了。”
二兒媳婦劉氏是個花言巧語的,正從屋裏做好了飯出來,笑道:“娘啊,沒事拿這些雞撒什麼氣,可別驚著那要下蛋的母雞,眼瞅著天就要暖了,母雞也要開張了,這要是一嚇,這一年又白養了!”
老太太一聽,忙停了手裏條帚,吐了口吐沫罵道:“連個叫聲都不會,還不知道能不能下出個好蛋來,到時候好給我那金孫好好補補。”
吳氏在家就是個綿柔性子,嫁到夫家因為一直生的姑娘,婆婆李氏三天兩頭的指桑罵槐,也就都忍了過去,這會婆婆明顯拿她說事,可吳氏腰杆子挺不起來,隻能暗自低頭,不知道在思量什麼。
老二媳婦劉氏瞥了吳氏一眼,嘴角露出了笑意,大嫂生不出兒子,自己兒子就是老太太最寶貝的孫子,連帶著自己在老太太跟前都有了地位,這會劉氏上前接了老太太手裏的條帚,拿著腰上掛著的白手帕給李氏假模假式的撣了撣身上的灰,才開口道:“娘啊,我爹他們幾個也該回來了吧,一會就準備開飯了,我燒了熱水,娘先去洗洗手和臉吧,瞧這兒一頭一臉的灰,這些活一會兒留著媳婦幹就成,哪裏用得著娘來幹,這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說咱們做媳婦的不孝順嗎!回頭你二兒子回來還不得大巴掌抽我啊!”
往常老二媳婦這麼一說,李氏早就眉開眼笑的誇上了,可今日也不知道衝到哪門子邪了,瞪了老二媳婦一眼道:“沒事瞎巴巴啥,莊戶人家哪裏有那些講究,這天眼瞅著就不冷了,咋還燒熱水洗手,你是嫌家裏柴火多是咋的。一天就知道塗脂抹粉的,成天騷拉騷拉走,不知道伺候著男人和孩子,哪天要是讓我聽到什麼閑話,哼,當心我也把你攆回去!”
老二媳婦劉氏雖說也在老太太跟前說兩句奉承話,那敢不過是為了自己日子好過一些,可是要讓老太太李氏拿捏她,那是萬萬不幹的,出嫁之前自己娘在家的時候就告訴了,到了夫妻可不能讓婆婆給拿捏住,進門要是不生兒子也就罷了,生了兒子自己一房就要做起主來,最起碼在老太太跟前要有點地位,這會見老太太拿自己撒邪乎氣,劉氏不幹道:“娘,你這是說啥呢,我一天咋就塗脂抹粉了,咋就沒伺候男人和孩子了,兩孩子現在滿村都跑了,我總不能天天跟在屁股後麵去追吧,你看咱們村哪個男孩子出去瘋玩還有個娘在後頭跟著的,那樣別人不隻笑話我,隻怕你那兩個孫子也沒法出門了,到時候回來作人,我可不管,再說我男人咋就不管了,一天家裏家外,上上下下,做飯洗衣,哪樣我少做了,就燒點熱水,那也是就著做飯鍋剩下的柴火添了點水,這不尋思著爹娘都能用上熱水。
這天瞧著雖說是見暖,可都說春日的天凍人不凍水,爹娘那手都勞作這麼些年了,我瞧著都起了老繭了,這不想著燒點熱水讓爹娘好好燙燙手,抱起你們大孫子也省得孩子說粗拉,到時候拉著孩子你們又舍不得的。”
劉氏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即使是抱怨,啥事都是為了老人出發,讓你一下子就能聽出是委屈來,還顯出自己做媳婦的孝心。
李氏聽劉氏抱怨了半天,嘟囔道:“行了, 我不就說了那麼一句嗎,惹來你這麼多句,好了,一會你爹就回來了,等著開飯吃飯吧,出去喊喊大毛和二毛,這都大晌午的,咋還不知道回來吃飯呢,可別瘋玩過了頭,把飯點岔了過去。”
羅家在村子裏也不算是富裕的人家,家裏一共有旱田二十畝,水田一畝,家底也就幾兩銀子,鄉下人這也算是不薄的了,家裏也養了雞鴨,留著賣賣雞蛋啥的,再加上家裏有兩個金孫,想著給孩子補補身子,省得到時候還得自己花錢買。
不過羅家也有個規矩,到了飯點,全家人在一起開飯,若是錯過了飯點,男人們有時候還鬆快些,女人們卻是一定就沒有吃的了,就算是廚房還有剩飯剩菜,那也不行,所以幾個孩子從小就知道飯點的時候不能在外麵瘋玩,不然回家定是沒有吃的了。
正說著話,吳氏的三個丫頭,鳳兒、仙兒、迎兒一溜的進了院子,後麵還有三兒媳婦馬氏,和二房的丫頭草兒。
李氏見這幾人掐著飯點回來的,當時就有些不樂意,道:“今兒的柴火可是打夠了,要是讓我知道你們偷懶,這中飯就別吃了,再給我回山上砍去。”說著竟是伸手上前先檢查了大兒子家三個丫頭的背簍,吳氏看的心酸,上前幫著女兒們卸下背簍,一邊道:“山上路好走吧,現在積雪開化,路濘著呢,走路可得當心些,萬一摔下去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