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渡人間”後, 葉寧便隻身來到樓上書房, 看著書案上的古銅鏡, 她輕輕歎了口氣, 旋即便準備施法將其封印。
不想這時, 鏡中卻飄出一道身影, 正是鏡魂杜子仲。
葉寧頗為不解地看向眼前一身青袍的男人:“杜公子, 你這是何故?”
杜子仲朝葉寧輕輕作了一個揖,溫和地笑笑:“此番我能與婉兒廝守終身,全倚仗六姑娘的幫助。您的大恩大德, 小生沒齒難忘。我別無長物,沒有什麼可以報答姑娘。但我想給六姑娘看一段影像,或許於六姑娘有用。”
葉寧眉頭輕蹙:“影像?”
杜子仲笑而不語, 揮手一拂, 便見鏡麵中出現了一個清俊華貴的男人,他站在書案前, 手中執著一支玉筆, 神情專注地低頭作畫, 揮毫潑墨間, 白紙上便出現一名風姿綽約的宮裝麗人。
看見鏡中影像, 葉寧眼眸一縮, 因為這鏡中出現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前世的夫君謝垣。隻是他和這鏡子又有什麼關係?
“此人名為謝垣,是長生鏡的主人之一。他一生驚才絕絕, 本應封侯拜相、名垂青史。但他卻放棄高官厚爵, 畢生都在找尋他莫名失蹤的妻子。昔年他之所以求得長生境,是因為他聽信世間傳言,認為鏡中有鏡靈可幫他找到妻子。隻不過……”
杜子仲頓了頓,然後才接著道:“我雖為鏡靈,卻半點法力也無,因此我根本幫不了他。那時候,他因為對妻子的執念太深,時常對鏡自語,幾近瘋魔。這段影像不知何故在鏡中保存了下來,曆經千年也沒有消散,我也是後來才發現的。我見他所畫之人和六姑娘容貌一致,所以想著或許該給你看看。”
說完這些,杜子仲再度朝葉寧作了一個揖:“既然姑娘看過了,那在下便回去了,就此別過,後會無期。”語罷,隻見一道白光閃過,房內已不見杜子仲的身影。
杜子仲走後,葉寧站在屋內沉默良久。沒想到這些年過去,她竟還能透過長生境,看見謝垣的音容笑貌。
昔年還在謝府時,他就常常給自己畫像,每月一幅,從未間斷。這樣的人,讓她如何相信是他下令誅殺葉府滿門呢?這一切根本沒有緣由。可那領頭的黑衣人沉安素來隻聽謝垣的差遣,不是謝垣,那又會是誰呢?
當年她醒來時,已是一甲子後,昔年故人大多都已化作白骨,謝垣亦是如此,因此很多事情都已不可考。
可對葉府一事,她到底心有不甘,於是多次施法為謝垣招魂,誰知他卻像憑空了消失一樣,既沒有遁入輪回,也沒有魂魄存留於世間。昔年之事究竟是否出自他之手,她已經無法當麵質問。慢慢地,這件事化成了她心頭的一根刺,即便滄海桑田,她也依然無法釋懷。
望著窗外漸漸暗沉的天色,葉寧心中升起一陣莫名的悲涼。謝垣的魂魄究竟去了那裏呢?為何憑她的法力,多年來卻半絲都窺探不到他的魂息。
除非他已魂飛魄散……
而這非她所願。
良久後,葉寧目光複雜地望著書案上的長生鏡。深吸口氣,強行拋開腦中思緒,終是施法將鏡子封印。
自此陸婉和杜子仲將永遠停留在鏡中,永生永世。他們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吧。
靜下心神後,葉寧離開書房來到樓下,將古鏡遞給蔓青說道:“蔓青,將它收起來吧!”
蔓青聽到葉寧的話後,上前雙手接過,隨後將古鏡鄭重地放入一方木盒中,再轉身去了樓下密室存放。
看著蔓青離開,葉寧站起身扭扭自己有些發酸的脖子,無意間瞥到旁邊站的像個小白楊似的秦遠時,心情頓時好了不少,不管怎樣,她還有蔓青和秦遠。看著秦遠一副少年模樣,她目光一動。
“阿遠,你要不要去上學?”
秦遠費解地望著站在客廳中說的一本正經的葉寧,疑惑道:“上學?”他不明白葉寧這樣問是什麼意思。
對上他詫異的視線,葉寧解釋道:“你這個身體年紀還小呢,不去學校體驗下人生?這年代沒文憑可怎麼活。”
秦遠:“……”
無語地望著葉寧,秦遠紋絲不動。隻見他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背靠牆壁故作深沉。
葉寧滿頭黑線地看著他:“你……這是是準備做新時代的文盲?”
無奈地看著油鹽不進的秦遠,葉寧默默搖頭。恰巧這時蔓青也回到客廳,聽到這話後便看著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蔓青,有什麼話就直說。”察覺到蔓青的表情,葉寧開口說道。
蔓青:“六姑娘,我們也都沒有文憑的。”
她和秦遠每世覺醒後都有宿慧,根本不需要再特意去學習接受教育。葉寧就更不用說了。文憑於他們而言隻是無關緊要的東西,自然不會多加在意。
“……”
葉寧一頓,隨後尷尬地望望天花板,閉口不言。蔓青不說她都快忘了,他們貌似,好像,真的都沒有現代文憑啊!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事實……
“好了,不說這些了。明天店裏要開門正常營業,早點休息吧!”葉寧幹脆終結這個話題道,再說下去她都快尷尬死了。隨後眾人都相繼上樓關燈歇息。
市區某高級公寓。
裝飾考究,寬敞明亮的客廳內,一個男人優雅地坐在米白色的真皮沙發上,一襲深色睡袍,隨意地在身前打了個結,領口敞開,完美的鎖骨一覽無遺,姿態閑適間高貴而又慵懶。
他身前站著另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正低著頭一臉恭敬地陳述著:“老板,都打探清楚了,那女孩是春森口一家古董店的老板,大家都叫她‘六姑娘’,至於具體名諱屬下查不出來。”
說到這裏,陸崢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這次他算是碰上釘子了。原以為查個小姑娘不過是小菜一碟的事情,誰知道最後連人家名字都查不出來。
謝君白聞言斂了下眉睫,眼中神色莫名。
陸崢默默地看著他的側臉,別人都覺得謝三少溫柔和善,但隻有待在他身邊最久的陸崢明白,那些不過隻是表象而已。真實的謝君白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般無害,否則也不會得到老爺子和眾多老一輩人的賞識,成為謝家下一任繼承人。
“另外,”陸崢繼續低聲告訴謝君白道:“那位六姑娘似乎和‘九黎拍賣行’有些關係,圈裏有些人私下傳她就是拍賣行的幕後主人……”
說來也奇怪,這位六姑娘真真是神秘至極。沒有來曆,沒有名字,好像從別人知道起,她就在這帝都了。
“九黎拍賣行?”
“是的,您上個星期收到過它發來的邀請函。”陸崢回應道,之前九黎的邀請函都是送往各大勢力家主手中的。今年似乎有些改變,帝都好些家的繼承人也相繼收到了來自拍賣行的邀請。當時還引起不小的轟動。
“明天去那家店看看吧。”謝君白淡淡說道,對於拍賣行他不是很在意,他隻想去求證一下,今天看到的女人和他夢中的女子有什麼關係。對於夢中的女人,他一直有一種言不清道不明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