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已經猜到了, 那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沈奕的神色泰然自若, 眉宇間不見絲毫慌亂之意, “不錯, 我就是陸肖。”

自打他說出蓁蓁的身份開始, 他就料到眼前之人會猜到自己是誰。不過沒關係, 她就算知道也不會怎樣, 他總是有辦法讓她將這件事永遠爛在心裏。

葉寧微微眯起眼睛:“我以為你不會承認。”

畢竟都隱瞞了那麼多年,沒道理會選擇在今天主動坦誠真相。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 確保自己一定會保守秘密。

“為什麼不承認?”沈奕反問,“你都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如果不是你主動挑明,沒人會知道你就是陸肖。”葉寧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眼神漸漸趨於深邃, “你為什麼和我說這些?難道就不怕我將你的秘密告訴其他人?還是沈先生覺得,即使和我說了, 我也不會輕易說出去?”

一件事讓兩個人知道, 就不再隻是秘密。沈奕在她麵前這般肆無忌憚, 似乎是算準了自己會幫他保守秘密。他究竟哪來的自信?

“六姑娘向來信守承諾, 我自然相信你的為人。”沈奕端起茶杯, 輕輕吹開上麵漂浮著的茶葉, “隻要六姑娘不說出去,這個秘密又有誰會知道?”

葉寧心中暗自嗤笑,真當她是傻子不成?沈奕豈會平白無故地相信她?他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無非是想降低她的戒心, 然後加劇催眠,徹底控製她的意識。

他從一開始就暗中實施了催眠術,真當她沒看出來嗎?

種種思緒在腦中過了一遍,葉寧笑得不動聲色:“沈先生如此信任我,倒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不過,我一向是盡人事聽天命,隻要完成雇主的囑托,旁的事我必定三緘其口。這一點,沈先生大可放心。”

“看來我們還是沒能達成一致。”沈奕擱下杯子,緩緩抬起頭來,目光直射她的眼底,低沉的嗓音中,似乎帶著幾分蠱惑之意,“我的意思……是希望六姑娘對任何人都能保守這個秘密,哪怕是你的雇主。”

“……那我隻能和沈先生提前說聲抱歉。”葉寧對他報以歉意的微笑,“我有我的原則,答應別人的事,就要不遺餘力去完成。在不違背雇主的意願下,我可以幫你保守秘密。除此之外……我也愛莫能助。”

“是嗎?”沈奕勾起唇角,淡淡地笑了笑,“那還真是遺憾。”

葉寧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確實很遺憾。”

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沈奕的眼神漸漸冷了下去。

“沒想到六姑娘的自主意識這麼強,看來我真的低估你了。”他用指腹輕輕摩挲著杯沿,眼角微微眯了起來,“既然意見不能統一,那我們似乎也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

這麼多年過去,他的催眠術已經練得爐火純青,常人稍一不慎,就會著了他的道。不想今日竟會棋逢對手,遇到一個無法催眠的人。

不管怎麼樣,機會他已經給了,如果她聽從自己的要求,那一切皆大歡喜。倘若她依然癡迷不悟,那到時候也別怪他翻臉無情。

本來麼,一個拍賣行的老板,好好的古董生意不做,偏生要多管閑事,執意摻和他的私事,簡直自尋死路!

不過,做事不能光看表麵,否則一不小心就會陷入一葉障目的境地。

畢竟,一個純粹的古董商人按道理是不該攬下這件事的。除非……她還有別的身份。

淡淡的茶香縈繞鼻尖,沈奕霎時多了幾分深思。他早已過了衝動的年紀,在對方身份未明的情況下,他還是習慣於保持謹慎,甚至按兵不動。

“雖然沈先生覺得沒談下去的必要,但我卻還有話想和您說。”葉寧不再拐彎抹角,而是直接切入正題,“不論沈夫人是不是蓁蓁的親生母親,我都必須讓他們見上一麵,因為這是那孩子心中唯一的念想。”

“見一麵?”沈奕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直視著葉寧的眼睛,“她不是在三年前就被人推下樓摔死了?”

人鬼殊途,一個死了的人如何能與陽間的生靈為伍?

“你知道蓁蓁的死因?”葉寧心中微詫,但轉念一想,又覺得理所當然,“是那個保姆告訴你的?”

最後一句話雖然是問句,但卻是肯定的語氣。他既然找到了那個保姆,想必也早就從她口中知道了蓁蓁被害一事。

想到蔓青來之前和自己彙報的情況,葉寧心裏逐漸有了一絲明悟。

“來這裏前,我手下的人和我說了一件事。”葉寧低頭抿了一口茶水,狀似不經意地挑起話頭,“她說衛家明自昨夜離開酒吧後,就無故失蹤了。原先我還覺得奇怪,現在看來,這事恐怕也是沈先生一手所為吧?”

沈奕神色淡淡,既沒承認,也沒有否則:“他不過是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葉寧心中一動,不禁問了一句,“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麼罪?”

因為時間太短,要查之事距今的時間又間隔太長,蔓青也隻查到了一些明麵上的東西。對於衛家明,除了知道當年收養一事與他有關外,旁的倒是沒有留意。

沈奕對此並未隱瞞,很快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如實告訴了葉寧:“蓁蓁那孩子奪走了卓媛太多心思,她的存在是對我最大的威脅,我隻能選擇將她送走。”

“所以,你製造了蓁蓁假死一事?”葉寧問。

沈奕點了點頭:“不錯,四年前我特意偽造了一場車禍,讓卓媛誤以為那孩子已經死了。那段時間我忙著開導卓媛,就將事情全部交與徐澤,讓他找一戶家世清白的人家領養那孩子。”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然後接著道:“我一共給了徐澤一千五百萬,其中五百萬交給領養的人家,剩下一千萬為那孩子設立一個信托基金。不論如何,我對那孩子都已經算仁至義盡了。”

“徐澤?”葉寧皺了皺眉,“據我查到的消息,當年是一個姓衛的年輕人在處理此事,而且……領養蓁蓁的那一家總共也隻收到了五百萬。”

因為那五百萬,那對夫妻才治好了不孕之症,並有了自己的兒子,從此對蓁蓁非打即罵。

錢財固然能救人於水火,但往往也能讓人萬劫不複。

“徐澤當時忙著公司上市的事,他同母異父的弟弟衛家明將事情攬到了自己手中。”沈奕摩挲著手中的杯沿,語氣淡漠,“衛家明貪婪成性,串通了本家的親戚,領養了那孩子,然後兩夥人合分了那筆錢。”

他之所以給了那麼大一筆錢,無非是想確保那孩子下半輩子衣食無憂。誰曾想到,那些錢最終卻成了她的催命符。

衛家明既然有膽子壞他的事,就要做好被人瘋狂報複的準備,哪怕他是徐澤的弟弟也一樣。

“我不明白……”葉寧看向沈奕,眉宇間盡是疑惑之色,“你既然有心為蓁蓁找一戶家世清白的人家,甚至還計劃為她設立巨額信托基金,那為什麼就不能誠心接納她呢?”

她看得出來,沈奕是一個嚴謹而又自律的人,通常這類人都不屑說謊。所以,對於他剛剛說的那番話,她並沒有任何懷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