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灰衣人消失的背影,也可能不算是背影,因為他的離開就好像是一滴水回歸了山河,再也找不到絲毫痕跡,即使是以葉孟秋的眼力,也尋不到分毫。江湖不老人易老,葉孟秋隻覺得上次見他還是那個縱情天地,鮮衣怒馬的少年英豪。如今不知不覺那個少年因為絲毫恩惠,已經守護了藏劍山莊十載,白發易青絲。伸出手,輕撫著葬劍廳裏的磚石,無一處不帶著歲月的痕跡,包括自己青筋密布,皮膚褶皺的手背。
神劍塚最深處,湛清碧綠的湖水映著岸邊竹林,竹葉飄落,水麵山蕩起層層漣漪。不會有人想到,當年讓無數豪傑飲恨,即使是霸刀柳五,葉孟秋都不能保證全身而退的神劍塚裏,竟然是這一副透著安寧的世外桃源。湖邊草亭,剛才消失的灰衣男子,靜靜的坐著,手裏拿著一個葫蘆,周身赤紅,祥龍盤上。忽然,他抬起手,輕搖葫蘆,裏麵的酒就順勢淌進湖裏。又將葫蘆舉回嘴邊抿了一口。就這樣他自己喝一口酒,給湖倒一口酒,兩個人也好,物也罷,就像是一對故友,靜坐飲酒,不言不語。也隻有這個時候借著湖水泛起的光,才能看清灰衣人的臉,很普通,誠然滿是胡渣的臉確實談不上英俊,有一絲淡漠,更多的是滄桑,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人不住好奇。如果真的可以有人將自己的故事寫在臉上,那一定就是這樣了。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負人間一場醉。’
藏劍山莊內,唐晨正在一個看上去十六歲上下仆人的服侍下穿上出席夜宴的錦衣,唐晨前一世也就是個苦命的社會二流人士,今生又生在小村莊裏,如今被仆人上下其手的伺候著,一件一件穿上讓人看起來就覺得約束的衣服,讓他很是不習慣。
‘呃,別動!這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已經穿了三層了,還要繼續穿啊?!’揚州三月的溫度已經更接近夏天,裏三層外三層的禮服讓唐晨一個頭兩個大的同時,還夾雜著滿頭汗珠。
‘小少爺,您可別動,這衣服名叫‘鯉華龍麟’是當年在‘物華天寶’樓給五莊主訂製的衣服,今天是二莊主親自囑咐我們,讓您穿上試試,沒想到這麼合身,嘖嘖嘖。’
‘山莊有五位莊主?我今天怎麼就看到了三位啊。’唐晨皺了皺眉,這三位莊主每一個都武藝卓絕,沒想到另外還有兩個?這藏劍山莊勢力確實超過自己想象。
‘這個,小少爺啊,我看您是貴賓,這些事兒早晚你都得知道,我就先告訴您吧。本來這是莊中禁忌的。五莊主叫葉凡,天生聰明伶俐,老莊主最為喜歡。六年前離家出走,然後就失蹤了,這麼多年傾盡全莊之力也沒能找到。’仆從壓低了聲音,顯然這種傷感話題在莊裏是被禁止的。
‘那大莊主呢?怎麼我也未曾見過?’看來這豪門世家,也有自己不為人知的憂愁啊,唐晨咂咂舌,又側身過去套上了最後一層錦緞紗衣。
‘大莊主,在後山劍塚閉關呢,再出來的時候那可就是跟老莊主一樣的強者了。’雖然隻有幾個字,但是難掩仆人臉上驕傲的神色,他們出生在藏劍山莊,父母是那些因為戰亂被隨意買賣的奴隸,是葉孟秋收留了他們,在藏劍山莊安家,雖然門規森嚴,但是卻比被隨意買賣強上萬倍,每次出莊采購,還能看見商戶眼神裏的那一絲羨慕與敬畏,因為種種這些,他們一出生,命運就與藏劍興衰緊緊相連。正因為怕再度流離失所,他們才更愛藏劍山莊這一方後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