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聆探出頭去,隻見一個中年大媽揮舞著一疊資料,一臉的憤慨和痛苦,大聲控訴著:“這是什麼醫院,大家來看看!還說什麼全H市醫療係統的龍頭醫院,說什麼名醫,還托人找關係來看的病,你們瞧瞧,這麼嚴重的病居然當個胃潰瘍來治,要不是我爸疼得受不了了,去社區醫院打了個吊針,就這樣死了也說不準!是人幹出來的事情嗎!”
大媽身邊跟著一夥親戚,也憤慨地附和著:“還救死扶傷呢,耽誤了人多少時間啊,全都擴散了,讓這個醫院的院長出來說話!”
不一會兒,走廊裏就圍滿了人,保安、醫生、院長全來了,把患者家屬邊勸邊拉到醫生辦公室去了。
風聆看了一會兒熱鬧,便回到了病房裏,顧子念正靠在床上打電話,神色清淡,語聲沉穩。
“我可能有段時間不能回來了,子言你好好照顧爸媽和子語。”
“環宇的事情多向你杜大哥請教,放大膽子,多看多聽少說。”
“你嫂子很好,就在我身旁,什麼時候帶個女朋友給哥瞧瞧?哥對你就這點念想了。”
……
風聆看著看著,鼻子又有些發酸,她怎麼也不敢相信,她最愛的男人,最愛她的男人,居然會得了不治之症,馬上就要永遠地離她遠去?他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麼健康,那麼英挺,那麼溫柔!
許是感受到了風聆的注視,顧子念很快就掛斷了電話,笑著說:“剛才看到什麼八卦了?這裏居然也有醫療糾紛?”
“不知道,好像有人被誤診了,不知道是不是王叔叔的病人。”風聆幫他拉上了窗簾,低聲說:“你休息一會兒,別操心那些事情了。”
“其實我最想做的是和你一起去旅行,把世界上的美景都看個夠。”顧子念躺了下來,有點憧憬。
“等你病好了,我們立刻就去,我馬上去辭職,不給金總打工了,我們想到哪裏就到哪裏,去馬爾代夫看海,去荷蘭看鬱金香,去普羅旺斯看薰衣草。”風聆的聲音有些飄忽。
“你終於舍得辭職了?不管你的偶像了?”顧子念調侃說。
風聆點了點頭。
“還是算了,要是我不在了,你一個人太寂寞。”顧子念想了想,遺憾地說,“金湛人還不錯,你在他手下,我很放心。”
風聆笑了笑:“你睡會吧,這一陣子一定都沒睡好。”
顧子念這幾日的確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正值中午時分,病房裏的光線幽暗,他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風聆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輕輕地掩上門,疾步往外走去。
離東湖不遠的景區裏,群山懷抱,層巒疊嶂,坐落著一座香火鼎盛的靈潛寺,這裏幾乎和東湖一樣,成了H市的另一個代名詞,成千上萬的香客和遊客在這裏許願、遊覽。
風聆身為H市人,卻很少來到這裏,最近的一次可能是在大學的時候,和幾個外市的同學爬山,順便到了這個千年古刹中來瞧了瞧。
此時正值旅遊淡季,景區裏的人不多,古樹參天,溪水淙淙,頗有幾分洞天福地的感覺。
可能當一個人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會求助於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虛空之物。如來佛的寶相莊嚴,從近十米的高空俯瞰著眾生,帶著一絲悲憫,風聆跪在蒲團上,忽然悲從中來,近乎絕望地看著他:菩薩,不要這樣捉弄我,我想他能好好地活著,和我過一輩子,當我們倆白發蒼蒼的時候,能一起再跪在你麵前,感謝冥冥上蒼的恩賜。
大雄寶殿裏很安靜,風聆的身旁不時有人跪下,又有人起來,還有人往募集箱裏捐香火錢。風聆摸了摸口袋,出來得太匆忙了,隻有幾張零票,她把它們全部塞進了箱子裏。
寺廟挺高的,她沿著台階慢慢往上走,一直爬到了最高的藏經閣,拜完了最後一個菩薩,磕完了最後一個頭,她的腿微微有些打軟,站在最高處,她回頭看了看,隻見寺廟中簷角飛揚,佛香四溢,耳邊隱隱傳來了古鍾的敲擊聲,一下,二下,三下……
忽然之間,風聆覺得自己渾身又充滿了力量:別灰心,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說不定會有奇跡出現呢。
下山的時候,風聆在一旁的佛器殿裏走了一圈,原來很想給顧子念請個紫檀佛雕的掛墜,隻是錢都塞進箱子裏了,她隻剩下了坐出租車的二十來塊,囊中羞澀,最後隻好請了一個小小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