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康王府的熱鬧，江寧城外那處小村裏卻要平靜很多。秋收已經差不多到了尾聲，村子裏笑聲也就多了起來。相較於北方因為秋汛鬧出的大災，南方確實是溫柔鄉，富貴地了。
幾日前去城裏聽了書，說起北方的災情，在座的大抵也隻有葉閑主仆這樣從北方過來的人才能理解。其他人，到底隻是當作故事來聽的。
說來最近寧兒安靜了許多，自從那天之後，像是變了一個人。那天離開後，這丫頭可是哭了起來，實實在在嚇了葉閑一跳。後來才知道小丫頭因為他那句話深受感動，一邊說著從來沒有人對她那麼好，一邊哭的稀裏嘩啦。
倒是讓他平白受了好些白眼。
寧兒也是她半年前北方執行任務路上帶回來的，家裏就隻剩下她一個了。
葉閑雖說在江寧已經呆了快一年，然而私下裏卻有一段時間外出的。也就是帶回寧兒之後才外出的少。
不過就像那晚那道黑影說的一樣，他這種日子不長久了。
能夠預料到離開的日子，葉閑難免還是有些擔心。倒是突然想起那位二公子來，心想要是將寧兒拜托給他應該是能成的。
不由又想起老頭的話，他們這種人，確實不應該與人走的太親近，有了牽掛，心並有可能柔軟下來。
而他們的心是不可以軟弱的。
寧兒自然不知道自家少爺這些心思，每日也是認真的照顧著葉閑的起居，與往常沒什麼兩樣。
同樣的夜色裏，月亮躲在濃厚的烏雲之後，墳地裏彌漫著厚厚的霧，有風吹過，發出一陣沙沙的像極了牙齒打顫的聲音。
踩著地上的枯枝，嗅著有些厚重的氣息，葉閑死死盯著遠處那座高大墓碑上的黑影。
他的眼中沒有一絲溫度，“你真的很想死嗎？”
黑影聽出葉閑壓抑著的火氣，慢慢轉過身來，然而他整個人藏在一件寬大的鬥篷裏，自然看不清樣貌。
也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個包裹，那人扔了過來，同時道：“江寧知府劉元，有人十萬兩買他的人頭。”
葉閑接住那個包裹，冷哼一聲，“看來你們都很健忘，我說過這兩年不想管事。”
“嘿，半年前你北上殺那位的時候怎麼不說這話了？”黑影嘲諷道，“夜，你應該曉得，老頭認真起來是什麼樣，你違抗不了的。”
黑影說著語氣低沉下來，似是有些恍惚，“況且，影已經死了，你又何必……”
話未說完，葉閑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黑影麵前，“你最好閉嘴。”
黑影無奈的一攤手，不再繼續說下去。
葉閑又道：“該放下的是你！或者你應該殺了我。影的死，都是因為我！”
原本就寂靜不得的墳地更加安靜，半晌黑影才輕歎了一聲，“誰讓影喜歡的是你呢。她願意為你死，我願意為她死，所以說就算要死也該是我死才對。”
身處墳地，談及死這種字本身就不吉利吧。
所以兩個人很快就沉默下來。
“五天後，我會帶著那位知府的頭來。”
黑影看著葉閑離去的身影，譏諷道：“這可是你約我在這見的。”隨後卻又自嘲的說，“興許是害怕某天死了連墳地都沒有，才會在活著的時候如此喜歡墳地吧。”
一絲微弱的月光射了下來，照亮了墓碑上猩紅的字。他們這種人死了連墳都不會有，何況這種墓碑了。
他不殺他，可能也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在他死後會為他收屍的人吧。
隻是，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死，又是死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