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軒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著雨,在蜿蜒曲折的長廊外是一口不大也不小的池塘,此時正是江南的六月時分,池塘中到是種滿了蓮花,雖說沒有接天蓮葉無窮碧的壯觀,雨幕中的蓮池也別有一番韻味。

蓮葉上蓄著不少的雨珠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水窪,有的蓮葉承受不住這樣的重量,終於傾斜了下去,將頭頂的雨珠盡數倒入水中,隨後又直挺挺的立了起來,繼續為蓮池中那寥寥無幾的荷葉遮風擋雨。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在靠近長廊的這一邊,有一塊小小的缺失,甚至還有些被壓斷了還未來得及清理的蓮葉耷拉著。

而在長廊這邊,兩個婢女打扮的少女坐在長廊的橫欄上嗑著瓜子,聊著家常,而在她們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約莫五歲的女童。

“你說我們怎麼就這麼倒黴,原本以為三小姐落水之後我們最多就是受一頓罰,之後就能如願的被調離三小姐的身邊,可誰想的到,竟然還會被留在這裏,真的是個不受寵的,活該落水了也沒個大夫來看。”

那丫鬟說完之後還對著小女娃的那邊吐了一嘴的瓜子殼,甚至有兩三片瓜子殼落在了女童的鞋麵上,丫鬟看到了也假裝沒有見到,轉頭又繼續和同伴聊著天。

那女童隻管將自己瘦弱還算得上白皙的手伸到長廊外去接著簷下低落的小水珠,動了動腳丫子將瓜子殼抖落了便罷,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雨中的蓮池不知在想著什麼,耳邊依舊是丫鬟罵罵咧咧的聲音。

“也是個賤命,連病都不敢病一下,昨天方落的水,今個就有閑情跑出來玩水。”

“姐姐快別這樣說,仔細被人聽見了,再怎麼說,她也是這蘇府的三小姐,說不得,說不得。”

長廊外的雨似乎開始小了下來,小女童終於將手給收了回來,隻不過依舊靜靜的站在長廊外,不言語。

丫鬟們口中說的蘇三小姐正是站在她們身邊的這個小小女童。

蘇愛看著麵前的池塘,最終將目光放在了那一處缺損的位置,那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個短暫的證明。

她們口中說的這個蘇三小姐既是自己也不是自己,因為真正的自己早已經死在了寒冰之下了。

落水前的感覺似乎還殘留著,出門前和室友說的笑話似乎還在耳邊盤旋著。

周日,自己坐在宿舍看著小說,室友們說起哈爾冰的冰雕,而自己卻想到了查幹湖的冬捕,在心血來潮的時候就像老師請了一個星期的假,遠赴吉林。

在南方還是陰雨連綿的時候,北方就已經是一幅銀裝素裹的模樣,而蘇愛在踏上冰層沒多久就開始拿著相機拍攝著風景,卻在無意間踏入了薄冰區。

蘇愛記得,在落入冰層的時刻,自己身上穿著的衣裳立刻浸滿了水,像是在身上綁了一塊石頭一般,將蘇愛帶入湖底,冰冷在落水的那一刻席卷了蘇愛,掙紮帶來的不是希望,而是絕望。

都說人在臨死前能在那一瞬間看到自己過往人生中經曆的事情,俗稱走馬燈,而蘇愛的走馬燈在最後一刻看到的卻隻有一片空白。

昨日,真正的蘇三小姐已經魂斷於麵前的這個池塘之中,取而代之的則是蘇愛這一抹異世幽魂。

蘇家是書香世家,而蘇愛的母親隻是一個商戶之女,自古士農工商,商人的社會地位便是在最底層的,若不是蘇愛的母親生的貌美也不會嫁入蘇家。

蘇愛隻是一個庶女,而蘇愛的母親也在生產的時候香消玉殞了,自那之後,蘇愛就被丟在了一座破敗的小院中,隻留下一個婢女照料著她,世人也隻知道蘇家有兩位小姐,對於蘇三小姐卻是絲毫不知的。

蘇愛在接管這一具身體的時候曾經聽到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姐姐,帶我離開好不好?”

“餓了,綠蕪,回去。”

蘇愛轉身對著那個還在嗑著瓜子的丫鬟說了一句之後就轉身往自己居住的那個小院走了去。

丫鬟看著蘇愛小小的背影,又向地麵淬了一口,直說蘇愛嬌氣,卻又不敢不跟上去,隻得罵罵咧咧的和另一個丫鬟告別,小跑著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