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葉道長微微的睜開眼,看到邢恒正單手護著胸口,俊朗的麵容通紅,怕是剛才那個妖那一擊下手挺重,隻見邢恒喉嚨翻滾估計是在壓抑胸口噴湧的淤血吧。
看著心愛的徒弟受傷玄葉心裏一陣痛,但是他不能去幫他,因為他看到出來那個看似倨傲不遜的妖真的不想傷人,當然也不會殺那個老者。
當然還有絕大部分原因是,他知道邢恒心裏有一道他自己無法跨域的砍,三百年前的那場戰爭,邢恒親眼目睹自己的師兄師弟們一個個被殘殺,被肢解,血流模糊,極其恐怖,讓他想不到的是在那群染滿鮮血的屍體中竟然看到了林燕兒。他心愛的人。
問世間最讓人崩潰和瘋狂的便是這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躺在自己懷裏生命一點一點的逝去,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這三百年來,師兄弟的死和林燕兒的死就像一個噩夢橫亙在他的心裏,鞭策著他的心髒,盡管他的心髒已經鮮血淋淋。
這個夢時刻的困擾著痛苦著他,他必須依靠自己方式來擺脫,盡管這個方式不得不讓他去爭鬥,不得不承受林燕兒死前對自己說的那句,憎恨殺戮,所帶來的痛楚。
當然還一個重要原因,他憎恨著妖。
所以,邢恒今晚非要救那個老者隻是一個影射,影射他有沒有這個能力從一個妖裏救出一條生命。林燕兒死在自己的麵前,仿佛這樣做可以彌補當年自己的軟弱無用,仿佛這樣做就可以證明自己已經變得強大。
玄葉道長眼光閃爍著淚光,隱隱的看著受傷在身的徒兒,心底念叨著一句,邢恒,若當年我不帶你來在眾師兄弟麵前炫耀我有一個骨骼奇佳的徒弟,你身上背負的痛苦就不會有,邢恒,是師傅對不起你。
夜空如墨,月華似霜。無風無雲,是誰的哀傷在悲鳴。
邢恒單手護著胸口,眉峰緊鎖,麵容憔悴,蒼龍劍握在手心,劍氣已經消散,雷閃不再,可盡管這樣,蒼龍劍依然寒光刺眼。
邢恒掙紮著直起身,單膝跪地,低垂著頭,頭發有些散亂的垂下,此刻他的臉色已經恢複,可是卻已然蒼白,不知道是不是今晚月光如霜的緣故。
他看起來似乎挺痛苦,口中念念有詞,忽然他握緊蒼龍劍,蒼龍劍瞬間寒光更勝,隻聽見“鏗—”的一聲,蒼龍劍已然刺入地麵半寸。
蒼龍劍仿佛感應到主人的心聲,發出陣陣淒涼的悲鳴。
妖退卻使用火裘袍的法術,看著一丈開外的邢恒,說道:“你就是這樣利用你心中的仇恨嗎?這麼不堪一擊。還有,你當仇恨是什麼,你說你憎恨妖,為何剛才你不用盡全力,麵對著你的仇敵你把仇恨藏在心底算怎麼回事?看看你現在的你,趴在地上軟弱的像個混蛋。”
邢恒全身微顫,低頭望著地麵上磚塊,他的心裏開始淩亂,開始迷茫了。
我的仇恨在哪裏,我的力量在哪裏,為何我會敗得這麼這麼快這麼徹底,不堪一擊。這三百年來我日夜苦苦修煉到頭來卻連一隻妖都打不過,這算什麼,這三百年來我都在幹什麼,仇恨---仇恨-----。
妖一步一步朝邢恒靠近,然後在離他一米開外站定,他說:“我能感覺到你的仇恨不在我身上,為什麼你會對一個沒有仇恨的人揮動你的劍去戰鬥呢?你看看你的劍,暗淡無光。”
說完他看了看天色,月光已然很亮,隻是比之前更彎更偏了,遙遠處有一片連天的黑暗正朝月亮移去,速度似快似慢。
彎月將逝,看來時間已經不多了。
妖抓著老頭轉身朝前路走去,不再理會那個假惺惺狠妖的家夥。
可就在與玄葉道長擦肩的時候,妖停了下來,目光冷如冰霜,九幽火眼如冰封的火焰壓抑著他的仇恨。
玄葉道長心微顫,周圍的空氣忽然變得碎冰,每一次呼吸都感覺到有千萬根鋼針刺穿喉嚨刺穿肺髒。
恍惚間他感覺到一股怨恨,身旁的這個妖對自己真切的怨恨,妖對自己有仇其實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自己修煉千年,千年裏死在自己手裏的妖無數。
雖然自己是修道之人,可是自己用來修道的雙手,用來解脫塵世間痛苦的雙手,卻流淌著上千條甚至上萬條生命的血液。
我寄托於苦苦的修煉上千年,到頭來卻殺孽一大堆,心中的痛一大堆,修煉到底依何在?
玄葉道長,微微動容,他沒有召喚法決以來抵擋周圍冰冷的空氣,他緩緩的呼吸,每一次喉嚨裏都能真切的感受到似有千萬根鋼針穿破血肉穿破血管的疼痛。
是自虐嗎?
妖微微欠身靠近玄葉道長的耳邊,嘴角劃出一條細細的怨恨的詭異的笑。他說:“今晚我就放過你,讓你的命在你喜愛的人間多逗留幾天,你可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