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十兩銀子賣身契(1 / 2)

綠鬆鎮東山腳下,一座小屋內,炊煙嫋嫋,一位婦人正在灶下勞作。灶台上幾個碗盤裏分別盛著木耳、山藥、蘑菇、蕨菜、黃瓜、生菜等物,婦人拿起木耳又放下,拿起黃瓜又放下,如此反複五六次,終於歎了一口氣,對著屋外喊道:“舒羽他爹,快進來幫忙!我到底該先做那個菜,後做那個菜?”

小屋庭院裏擠了一堆人,本就不大的院子顯得越發小了。一個渾身髒兮兮的老農坐在一把木頭椅子上,慢慢品著碗裏的粗茶,茶水有些渾濁,一看就不是什麼名貴的茶,老人卻喝的有滋有味。不時停下來,將院裏院外,屋內屋外,瞧個仔細,看完之後,滋一聲,十分不講究的長嘬一口茶水。

老者身後站著兩名武者,一個黃臉胖子,一個長相一般,臉色不怎麼好看。老農身前一個禿頂矮個,衣服平平整整,沒有一個褶子,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幹練精明。唯一不足的是頭頂明亮,幾根頭發清晰可數,不知什麼原因,衣服前襟上有個口子。雖然主人盡力將口子兩邊的布扯到一起,但總有一片布翻下來,隨風搖擺,讓禿頭老者鬱悶不已。

在四人身後,蹲著一名氣質高貴優雅的少女,長發擋住了容顏,不能見其容顏。但從側麵的曲線看來,身姿窈窕,十指纖纖。專心逗弄身前的一個豬仔,仿佛與後麵的幾人隔著一個世界。

這幾人都沒有說話,因為幾人身前一個身穿粗衣的農夫正摟著一個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衷腸。

“羽呀,快讓爹看看,瘦了沒有。餓了吧,我叫你娘多做倆菜,給你補補。瞧瞧,我兒這才多大,就給人當牛做馬的使喚,讓爹看著心痛呀!幾百斤的瘸馬,生生讓我兒用爬犁從百裏外拉了回來,不當人子呀,不當人子呀!爹還記得你小時,去後山砍柴,背不動,是爹親自去後山將木柴和你一起背了回來……”說到動情處,農夫用手背擦擦眼睛,但是眼睛擠了好幾下,也沒有流出一滴淚來,幹脆用衣袖在眼眶上蹭了幾下,擦了擦嘴,繼續痛訴。

不用說了,幾人正是胡嵐郡主一行人。華伯應諾舒羽進城主府做馬夫,之後幾人收拾東西,起身往回走。白馬前腿折斷,舒羽做了一個木爬犁,獨自拉著白馬跑了百裏多路。其間,費明想要替手,讓舒羽歇會,卻被華伯一口罵了回去,還說這是一個馬夫應作之事,絕不允許他人插手。一路辛苦,不必多說,舒羽愣是挺了下來。胖猴和六子也在旁暗暗稱讚,能夠如此堅毅的少年,著實不多,同時也為舒羽的體力驚歎不已。

舒羽知道這是自幼修煉紫陽功的結果,自己的身體絕非一般人可以比擬。畢竟年少,快到綠鬆鎮時,舒羽已是疲憊不堪,若是再讓前行,已是不能。

回綠鬆鎮的路恰好經過自己家門口,舒羽極力邀請華伯和郡主幾人到家裏喝杯茶。起初郡主幾人不同意,胡管家更說到鎮上落腳,稍微歇息一番,便要啟程回哈奇城。久不言語的華伯,忽然說道:“久聞山間泉水清冽,烹的茶甘醇、渾厚,有一股自然的味道,何不去舒羽家坐坐,吃碗茶、歇歇腳。都是鄉下地方,又有幾分不同?”幾人聞言,改變行程,到舒羽家落腳。

眾人來到舒羽家的小屋,驚得舒羽雙親口不能言、手足無措。如此貴客,豈是山野村夫請得來的?舒羽父親忙吩咐媳婦洗菜做飯,自己陪著客人說話。屋內狹窄,幾人便在庭院裏喝茶聊天。

初時父親有些拘謹,聊了幾句之後,漸漸放開胸懷,和華伯等人談些鄉下農事趣聞,言談之間倒也不曾輸了禮數。後來問及舒羽一日間的景象,舒羽一一訴說,談到華伯答應舒羽進哈奇城做馬夫時,父親也隻是看了舒羽一眼,並未多說什麼。他鼻梁上的青筋暴起,卻也難以掩飾他內心的激動,因他情緒波動太大時便會有此跡象。

當舒羽說道自己獨自將白馬拉回來時,父親先是一愣,然後便摟著舒羽訴說起來。好象有幾年的話憋在肚子裏,今日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地方。若是隻有父子兩人,倒也罷了,父子情深,讓人好不感動。但他們身邊還有華伯幾個,這番親自宣言,尤其是最後幾句,讓幾人心裏很不舒服。

胡管家向來不是吃素的,眼裏揉不得沙子,輕哼一聲,道:“看來有些人以為城主府是個茅草屋、爛亭子,什麼人都能隨意出入呢!我們的廟小,裝不下這尊三寸大佛。”

舒羽聽了,好不尷尬。再看父親,還摟著自己,好像沒聽見一樣,繼續訴說:“你說,我把你養這麼大容易嗎?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這就要跟人走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呀,嗚嗚……”沒想到一個大老爺們,果真流下了一滴眼淚,被一隻長滿老繭的手和著唾沫,抹的滿臉濕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