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胡城主所想,胡秉與母親並未走遠,見父親臉色不好,心下了然,寬慰道:“父親的心意,孩兒心下明白。有些事情,既然沒法改變,就順其自然吧。人力有所不及,盡力而為足矣。”聽聞兒子如此言語,這個四十歲的漢子感覺心尖處被揪了一下,幸虧卞喜大師送了自己一枚九轉丸,略微釋然,時間充裕,以後可以慢慢想辦法。若沒有卞喜大師,自己真不知該如何麵對這一切。
胡城主俯身將胡秉緊緊抱在懷中,望了一眼默默而立的夫人。微風中,妻子鬢角發絲稍微有些亂。妻子衝自己莞爾一笑,高雅依舊。妻子無言的笑容讓自己浮躁的內心平靜下來,用手輕輕撫了一下妻子的鬢角,挽起手,三人走進書房。
門口的一切,盡數落在書房幾人眼裏,卞喜與華伯對視一眼,會心一笑。胡秉進得書房,與卞喜見過禮,坐在桌旁,開口道:“小子年幼,但也知大恩不言謝的道理。天下父母含辛茹苦養育子女,一水一飯,冷暖病苦,日夜為之操勞,一生不得閑。天道有不全,人的一生豈能時時如意,事事順心?此時做父母的苦處,怕是隻有為人父母者才能知曉。卞喜大師救得小子性命,超出恩義,請再受小子一拜。”說完,跪下行大禮。
卞喜大師聞言點頭不止,忙扶起胡秉,“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見識,也不枉了老夫出手一次。莫要再說謝字,此番也是老天讓老夫與小友結一場善緣,誰謝誰,言之尚早。來,坐下說話。”胡秉見識遠勝一般孩童,卞喜見之心下歡喜,拉著他的手說話。言語間,卞喜不禁為這個九歲孩子的言談所歎服,所謂天才不過如此。
胡家與卞喜大師相談十分融洽。相談多時,卞喜起身告辭:“在下乃一閑雲野鶴,四處遊曆,居無定所。此番我本意是去塞北觀賞冰湖雪山,在貴府打擾多時,不勝感激,老朽這就告辭。”胡德爾極力挽留,被卞喜大師謝辭。胡家眾人將其送出城外,卞喜騎著一頭青牛,慢悠悠向北而去。
望著卞喜大師的背影,華伯道:“沒想到在有生之年,還能得見卞喜大師,而且他還出手救了小主性命。人生的緣分,真是說不清楚。樹欲靜而風不止,少爺安居這個小小的哈奇城已二十餘載,雖遠離朝堂,但朝堂之人未必忘記胡家。天有不測風雲,少爺,咱們也該有所準備。”
胡城主看著站在身前的一子一女,一陣滿足,扭頭看了一眼靠在肩膀的妻子,沉吟良久,“卞喜大師久居高地,此次外出遊曆,怕是沒有那麼簡單。胡家本是商人,而我卻喜愛書畫,老爺在時,家中尚可過活,到我這代,竟難以在王都立足,隻得回到祖先掙下的這塊封地。每日寫字作畫,倒也舒適,本想子孫世代就此棲居此地,與世無爭。看來,也是不能了。”
胡嵐郡主回過頭來道:“父親,帝國已經平靜了三百多年,就是有事又會掀起多大風浪?咱們這個小小的地方,不會有人放在眼裏的。”
胡城主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所有的事情,與兒子無事相比,都是浮雲。
久不出聲的宮婆婆咳嗽一聲,“華老頭,那個叫舒羽的小子來到府中已經一年多了,也不見你有什麼動作。難道你真要把他培養成和你一樣的家將?”
“哈哈……”華伯笑道“猜著了,我是真有這樣的想法。我已經老了,而府中眾人,沒一個看得上,隻有這個小子還看著順眼。”
宮婆婆聽了,默不作聲。眾人望了一會,轉身回府。
城主府後院,舒羽正在清掃馬房。一身府裏下人的打扮,披著一個小坎肩,左手拿著一個長把小簸箕,右手用長笤帚將一坨坨馬糞輕輕的掃進簸箕。掃的時候,手臂往回一帶,力求每坨馬糞完整無缺的躺在簸箕裏。
馬房裏一溜站著十六匹高頭大馬,一個個膘肥體壯。嘴裏悠閑的嚼著草料,偶爾打個響鼻,渾然沒把舒羽這個下人放在眼裏。舒羽也似乎不願打擾這些養尊處優的主兒,清掃完第一堆,一個鷂子翻身,跳過馬背,單腳落在兩匹馬的縫隙中見,迅速將散落的馬糞掃完後,從馬肚子下麵鑽到另一匹馬的屁股後麵。他就像一個猴子一樣,跳馬背、鑽馬肚子、繞馬腿,讓每匹馬在不受打擾的情況下,完成清掃工作。這些馬對舒羽的工作很滿意,沒有一個尥蹶子,高聲嘶叫的,馬房裏除了嚼草料的聲音,就是馬糞蛋子落在簸箕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