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珺順著樹林裏零落的枝杈和地上時不時出現的血跡玩了命一樣追過去,身後月如也是一臉焦急,不時在經過的岔路處粗略用石子刻一個記號,也緊隨其後,沒過多久,兩人一前一後衝出了樹林。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兩人多高的半山洞穴,由於處在山陰背陽處,剛進入洞口處還能感覺到微弱的陽光,再往裏處便是漆黑一片。兩人沒有猶豫,月如點起一隻簡易火把,然後和維珺走了進去。一進洞沒過多久就兩人都感覺到洞裏有陰風一陣陣的吹過,陰冷入骨。同時深處隱隱還有些“沙沙”聲傳來,似低語,似鬼哭,讓人頭皮發麻。在火光的照耀下,兩人很快就發現了大量血紅色的蝙蝠倒掛在洞頂,受到光線的照耀,他們有些不安的摩擦翼幅,原來這就是沙沙聲的源頭。好在現在是白天,還不是他們活躍的時候,不然估計連洞口都進不去,看來要救出影沫,也一定要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兩人都沒有說話,互相握住對方的手,朝深處走去。就這樣走出了很遠的距離,由於裏麵是稍稍下傾的,雖然不至於影響行走,可隨著路越走越遠總讓人覺得離地麵也越來越遙遠,加上路徑蜿蜒曲折,很快令人迷失了方向,適才已經隨機選擇了好幾個岔路口,兩人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大,卻還是沒有停步,仿佛要這樣一直走向地心深處。影沫是被在腦海中反複回響的聲音喚起來的:“醒醒,醒醒,小鬼快醒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還沒有完全恢複視力,他感覺自己被泡在粘稠的液體裏,空氣中血腥味濃重到無法呼吸,低頭一看,果然是掉到了一個血池子裏。等等!看?這麼黑的地方我是怎麼看見的?影沫被自己接下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那個聲音又開口道:“終於醒了。”“……”偏頭一看,影沫這下完全清醒過來,自己正靠在一隻白色的大老虎身上,老虎身上分布著黑色的虎斑,有著黃色的眼睛,渾身微微散發著白光照出了這裏的環境。“你可能有很多的疑問,”明明沒有見它開口,聲音仿佛是直接進入到自己的大腦,影沫淡定的接受了這個老虎說話(是說的麼?)的事實,“比如我是誰……”“虎子,”影沫開口,看著白老虎微微張大了嘴巴瞪圓了虎眼盯著他,於是解釋道,“我知道你是虎子,我記得你身上的氣味。”在周圍這麼重血腥味的情況下?!就算是真的這反映也太平淡了吧,白老虎沉默了一會:“哦……”影沫“聽”到了它的答複。“這妖怪怎麼把咱們扔下就走了。”摸摸虎皮,極品綢緞一般,不錯。“……血幅王的主人好像受傷了,不過估計她一會就會回來,到時候就是咱們的死期了。”“哦,虎子你變成這樣之後能不能打過她。”摸摸虎牙,很細膩,質地不錯。“……不能,我之前被他們偷襲靈力大失才變成你看見的樣子,現在靠著這池子恢複了一點,不過仍舊不行,還有我的名字是白虎。”“哦,那就沒法子了,對不起虎子,我也沒辦法救你出去。”逸然、維珺、月如、鏡溟,我會記住你們的。影沫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還有一個方法,如果你能答應了我一個條件,我們說不定就能得救。”“你說?”影沫重新睜開眼睛,看著它。“首先,你要考慮從現在開始做我的主人。”白虎的聲音傳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從把你帶走的時候起,我就這麼考慮好了。”白虎搖搖大腦袋:“這不是像養貓一樣兒戲的事情,這是一件複雜的程序,有很多必要的條件……”“我都答應、我是認真的,”你的表情確實一直很認真啦……“不過我現在開始考慮能和你做個朋友。”“……那好,”白虎又沉默了很長的時間,“你現在照我說的做,我們這就開始吧。”按照白虎的要求,影沫從血池子裏摸出了自己的黑刃唐刀,寶刀出鞘,在自己手腕上劃開深深的一道傷口再放進血池子裏,影沫閉上了眼睛。一縷如輕煙似的白色從血池子中升騰起來,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越來越多,在血麵漂遊不定,漸漸幻化出無數麵容——老的少的,或男或女,無一相同,然而這些人的表情卻毫無例外地統一,呆滯木然的把血池中心的影沫包圍起來。從上古神獸到微末魚蟲,生老病死輪回轉世,這之中唯有人類的一部分魂魄,以貪、嗔、癡三本惡為故,一朝橫死而怨氣不散,眷顧前塵,徘徊於塵世間不願往生,世人多稱之為厲鬼,修行之人喚名“陰靈”。陰靈從緩慢的漂移到漸漸加快速度,逆時針圍著影沫開始轉起圈來,一旁的白虎默默地注視著一切,一動不動。影沫明明閉著眼,卻清晰地看到無數畫麵,那是很多人的人生縮影,像走馬燈一般一個接一個冒出來,從出生到無一例外的抱恨而亡,明明沒有聲音卻是無聲的訴說,切換的速度越來越快,到後來簡直快到看不清人的麵孔,不甘於死亡的怨恨和絕望如洪水般洶湧而來,沉重感令人窒息,最後的最後影沫看到了自己這短暫的人生中每一次見到死人的場景,其中還包括自己幾次險些被殺的情景,按照白虎的指示他默默看著身邊發生的一切,沒有回話,更不能回首,徑直朝前方一片血紅中走了過去。隨著陰靈速度越來越快,血池開始被攪動著一齊旋轉,最後居然形成了一個漩渦,陰靈的表情從無動於衷到驚疑再到恐懼,仿佛從新經曆了一遍慘痛的人生,麵目猙獰可怖,漩渦中心的影沫如同停在台風眼中巍然不動,傷口處的鮮血卻漸漸停止了外流,一瞬間的靜止——陰靈全部露出懼怕的神情,血池中的血液居然倒流回影沫的傷口處接著擠進他的身體裏,連帶著陰靈一起一個接一個掙紮著被一齊吸了進去。異變突生,影沫痛苦的鎖緊眉頭,一聲不吭,就在他覺得的自己就要撐不住的時候,白虎伸出同樣在淌血的虎爪隔著唐刀按在影沫身上,唐刀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亮了起來,震動之餘刀身發出如同被碾碎一般的聲音,一段文字在影沫腦海中慢慢浮現——以歃為契以血為餌以鐵為媒生之以靈歸之於竭白虎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像是宣誓一般,整個狹小空間裏的一切突然應聲停滯了一下、然後一切歸為平靜。沒有了陰靈,還是那把黑色的唐刀,就連白虎也不見了,粘稠的血池子裏,影沫一個人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