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殺一切的寒意,麵前這個人不是他熟悉的蒼逸然,僅僅是為殺戮而生的魔鬼罷了。利刃泛起寒光一閃而過,快到看不清手的動作晃了他的眼睛,出色反射神經令他頃刻間遠遠退開了幾丈距離,可是似乎還是晚了一步,刺目的鮮紅溢滿整個視線而後凍結成冰,此刻的司徒影沫並不知道,這將是他的右眼所看到最後一幅畫麵。轉身,繼而前進,似乎剛才僅僅是打算碾死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螻蟻——就像他以往抹去的所有生命一樣,稀鬆平常。簡單的擋開阻礙視線的幾片龜甲就不再防禦,他的目標直指已經陷入癲狂不能自抑的玄鏡溟,很快身上挨打的地方就開始滲血,不過本人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痛,沒有躲閃的意思,腳下一路成冰。一塊過於巨大的龜甲再被切開之後力度不減繼續削向人臉,那人不得不頓住了步伐解決眼前的麻煩,趁著他分身乏力的瞬間,影沫從背後視線的死角處把人撲倒在地,趕在在對方反手欲刺之前把他的左手扭到身後摁住。不出意外的遭到了劇烈的反抗,影沫一隻手根本止製不住,隻好被迫鬆開扣住他另一隻手腕的右手幫忙並壓低身子,終於勉強控製住了持有利刃的左手。根本來不及喘口氣,對方開始狠狠地用右手肘砸向自己的胸口,接連不斷的重擊之下他聽見自己胸前有骨頭碎裂的聲音,影沫一聲巨咳,大量的血沫隨著咳嗽溢出嘴角,疼痛感已經變得麻木,腦海裏是白虎焦急的呼喚:“傻小子你瘋了?!快離開他,他現在沒有意識,他真的會幹掉你的!!!”影沫咬緊牙關,握住逸然的手青筋暴突,逸然的手肘還在持續攻擊,終於在一聲清晰的脆響之後,影沫的胸腔陷下去了一塊,僅剩的一隻左眼也失去了焦距,手上的力道漸漸放鬆,意識也開始模糊……影沫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死了,我會放手麼……眼前突然閃過了他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時對方狼狽樣子,那叛逆的吼聲,被月如問住的窘迫;接著是意料之外的重逢,自己強行留他的時候他的眼神;幻境中兩人首次糟糕的合作,維係著兩人生命的手銬影沫還留著以備不時之需呢;那天晚上他再次消失的擔憂,還有找到後莫名的安心;擋在火山熊致命一擊前的身影,他那一聲帶著劇痛的悶哼;壓斷的腿骨,血肉模糊的傷處;最後是自己陪他練習走路時見到的一雙清澈的眸子……下次再這樣,我讓你直接趴在地上。你才不會呢。影沫閉起眼睛,無奈的笑,是啊……我才不會呢……這樣清澈的人,怎麼能放棄他?這樣叛逆的人,怎麼能夠鬆開?鬆開了,可就再也找不回來了……身體被一把推開,鋒利的匕首寒意森森——連帶著主人的手,全部沒入了影沫的胸膛!身體被提起來,在身體裏抽拉著的手預示著這副破爛的身體接著就要被甩開,影沫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強打起精神,抓住胸前淌血的手腕,緊緊、握住。仿佛永遠不會融化的冰川突然出現了裂痕,影沫第一次從原本了無生氣的眸子裏捕捉到一絲驚詫。是嗎……原來還可以這樣……血液順著匕首在內力的催持下順著對方的手流進傷口,影沫發現自己正在下降,那人驚詫的眼睛裏閃出一絲迷茫。是麼……是要恢複了麼……影沫喘息著,令一隻手顫抖著撫上他的臉,輕聲呼喚著:“逸然……逸然……逸……然……”沉睡在冰封一切的肅穆裏,居然第一次聽到了聲音——是誰在叫我的名字?逸然歪著頭,觀察著眼前流血披麵的男子,瘦削蒼白的臉,尖下頜,沒有血色的薄唇輕輕微笑著,不高但直挺的鼻梁線條淩厲,深眼窩下帶著淡淡的黑眼圈,高眉弓,兩道細眉長長的,額頭光潔,在他見過的人之中,不算極品卻也耐看養眼。逸然看了好一陣,當他被影沫那一隻暗紅帶著笑意的眼睛驚回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正放在人家的薄唇上,逸然嚇了一跳,他猛地收回手,仿佛癡迷的看著眼前人被血色割碎的臉。殺意慢慢收斂,雖然還是那麼冰冷,卻已經可以感受到專屬於人類的感情色彩,茶色的眸子裏旋轉著迷惑和好奇,清澈的一如往昔,影沫笑,這樣……算是喚回你了麼……如同當初頭部被那把分量不輕的刀砸到,逸然覺得頭暈,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麼無法原諒的事,勉強找回意識的的瞬間,逸然看到了影沫血染的笑臉,真是太奇怪了,這麼麵癱的一張臉,為什麼總是在自己麵前綻放出讓人窩心的微笑,逸然想抬手給他擦去血跡,但是左手被一片溫熱包裹著,還隱隱約約在跳動,逸然移過了目光,接著視線被一片水霧氤氳的模糊——逸然大睜著淚水打轉的眼睛,意識一片空白……緩緩抽出匕首,那種指尖在血肉裏攪動、摩擦碎骨的感覺,從此被他刻印在心中,成了永遠無法抹去的陰影,多少次午夜夢回,他被深深的愧疚感和無力感擊垮,無法入睡,隻有死死掐住自己的左手,讓強烈的疼痛提醒自己曾經犯下的無可饒恕的罪孽。逸然顫抖著嘴唇:“影……沫……”胸口的血液在匕首離開的瞬間凍結,影沫順著力道緩緩倒在逸然身上,對方下意識的扶住了他,觸手冰涼,看到他的眼神裏慌亂而絕望,影沫抬起帶血的手,擦去逸然臉上濺上的自己的血跡,卻越擦越亂,血紅的線條在逸然青白的臉上模糊成一團猙獰,影沫把頭挪到逸然的肩上,他對著他的耳朵輕聲提醒:“聽著……我沒事……你啊……還是那麼著急……我可是沒那個給你喂血的餘地了……”聽見逸然似乎抽泣的一聲吸氣,影沫從兩人緊貼的胸口感覺到他漸漸複穩的心跳,影沫笑著輕聲道,“這就對了……要穩住……還不到……結束的時候呢……你要用……你的強大……保護大家呢……”“影沫……”淚水滑下,逸然兩手僵直著,視線落在自己血紅的手上,逸然覺得喉嚨幹澀,一時間失語。“呐……去吧……我沒事……”影沫捂著胸口凍結的傷處,退了兩步,靠在一旁的石壁上,竭力平複著因為疼痛而混亂的呼吸。“影沫……”維珺看著強笑的影沫,牙咬得咯咯響,“玄朱……快……快點!”玄朱抬起頭,看著自己背上的少年,自從認他為主,他從來都是親昵的喚自己“小鳥”,如今換做了“玄朱”,竟有一種無法違抗的霸氣,翅膀扇起,火焰更旺,剛才的一幕幕,玄朱都看在眼裏,他在心裏歎了口氣,那名叫影沫的少年,恐怕……月如坐在雀兒的背上不斷垂淚,她不敢說話,她怕一張嘴就會沒出息的大哭起來,她在腦海裏哭著大吼:“雀兒!雀兒!快點!我們要回去救他!”雀兒深深吸了一口氣,火焰飛落如雨,頓時火海一片。就連狂暴的玄武都無法抵擋住如此淩烈的攻擊,它一邊龜甲蛇毒的攻勢不減,卻是馱著身上的鏡溟潛回了湖水中,火焰無法長時間在水中追擊,玄武利用地形的優勢一邊躲避烈火一邊發動反擊,形式越來越危急,月如和維珺到底修為不足,催持火焰的內力已經到了極限,然而倆個人都沒有放棄,咬緊牙關,汗如雨下,烈火熊熊猶如火龍緊緊咬住玄武不放!水下玄武的動作突然慢了下來。逸然單膝跪地,一隻手放進了被攪動的如同波濤洶湧的大海一般的湖水裏,被火焰烘烤的仿佛要燃燒起來的空氣溫度驟減,湖麵開始重新被凍結起來。無法適應冰寒刺骨的湖水,玄武瘋狂的遊動試圖脫離水中,然而一旦靠近水麵,等待它的又是致命的朱雀烈焰!堅冰漸漸成型,玄武可以活動的範圍急劇縮小,它狂暴的嘶吼著,劇毒無比的蛇身竄出湖水表麵,衝出火海,瘋狂的衝湖邊沒有抵抗能力的逸然襲去。還沒等到蛇頭靠近,一聲威震八方的虎嘯傳來,卻是白虎終於脫離了封靈符的控製,雖然沒有了周身環繞的陰靈的幫助還是氣勢不減,以猛虎下山之勢撲了過去一口咬住蛇頸,和它死死糾纏在一起。湖水眼看就要完全凍結,玄武無路可逃,隻好硬著頭皮頂著烈火在被封殺之前躍上了冰麵,龜甲停了攻勢,全部收回身側全力抵禦朱雀的攻擊。逸然一拳砸在冰凍的湖麵上,抽回了釋放寒歃冷氣的左手,輕功卓越,避開岩頂的落石,飛躍過一片火海,就著在空中的墜勢,右手握緊持匕首的左手,向著跪在玄武背上抬頭嘶吼的玄鏡溟刺了下去!龜甲擋在身前,被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猛烈的火焰燒的一幹二淨,再也沒有了阻礙,匕首帶著主人無盡的殺意與憤怒,帶著在場所有人的期望,狠狠、刺入心髒!穿胸膛而過!玄鏡溟被蒼逸然直接從玄武龜背上撞飛出去,死死釘在了凍結的湖麵上,連掙紮的動作都沒有,一口黑血噴出,瞳孔擴散,他命絕當場!逸然收回匕首,站在原地不停的喘著粗氣,目光轉動中,他看見早已無法支持的維珺月如收回了朱雀,背靠背的坐在一起,看見凍結的湖水和與湖水凍在一起的玄武還有玄鏡溟,剛才一人兩獸的吼叫似乎還在洞裏回蕩不息,看見身形模糊的白虎,逸然忽然想起了什麼,白虎還在……白虎還在的話……他掙紮著撲過去,抱住白虎:“影沫呢?”他發現這個洞居然這麼空曠,連說話都有一重一重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