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

目所能及之處,到處是焦土,殘牆,枯樹。

“呀……呀……”一群烏鴉飛過,它們落在枯樹上,拍了拍翅膀,落下一片片黑色的羽毛,詭異而肅殺。

地上遍布血跡,餘有斷了的殘肢,那肢體上還帶有溫熱的體息,沽沽的鮮血還在流淌。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片片白茫茫的嗆鼻濃煙漫漫而行。村莊早已變成廢墟,黑夜中,它們成為妖魔的行走之地。掛在枯樹梢上的紅色月亮,更為這死寂的村莊添上幾分恐怖的色彩。

帶著詭異的紅,點點的月光透過屋頂的漏洞,一束一束地泄了下來,落在殘破漆黑的屋子中央的空地上,雖有光,卻極微。

牆角的最深處,有人正緩緩地睜開雙眼。那是一雙如漆黑的夜幕中的星子的眸,閃耀著惑人的光芒。那是一雙似秋水般清澈透明的眸,純得可以清晰地看得到主人的一切情緒。那是一雙如霧般迷芒的眸,深藏了無數的秘密。

這是哪裏?腦中是空的一遍,空洞得令人發慌。沒有過去,沒有現在,她發現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她是誰?她使勁地想。

“但在那之前,你要先找回你的記憶。”某個聲音在腦海裏響起。

在那之前?在什麼事發生之前?很嚴重的事嗎?

找回記憶?她為什麼失去了她的記憶?她又該如何找回?

這句話又是誰對她說的?為什麼隻記得這句話?

頭好痛,似乎有什麼東西箍住她,想要阻止她回憶,隻要一用力想,頭就發脹,疼痛欲裂。

不行,不能再想了!她抱著頭,作了好幾個吐納,努力使自己平複下來。疼痛稍緩,她不由得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四周。張望,目及之處皆黑,小手緩伸,觸上了身後倚著的硬物,粗糙,生硬,頗似牆角。

吱!

有某種物體在她腳邊竄過,她下意識地縮回雙腿,抱緊。

那是老鼠。在山裏成了精的一種動物,帶著無比尖銳的牙齒以及可以在瞬間撕裂一切動物胸膛的利爪。

在這可怕的年代,老鼠因為喝多了人血,吃多了人肉,早已生得戾氣十足。即使是活生生的人,也會對它有所忌憚。因為老鼠不再是像以前的那樣小了,生得好似一隻五斤重的貓一樣,而且也不再是隻會偷偷摸摸的那一族了,它隨時都有可能在大白天出來覓食,成群結隊地,遇上獵物,就成千上萬隻一起蜂湧而上,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一瞬間吃剩一堆白骨,就連地上的血跡,也會被饑餓的它們舔幹抺浄,甚至有時,連白骨都被瓜分啃盡。

咚!

響起某種重物敲在地上的聲音,帶著骨裂的聲音,在黑暗中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吱!

是老鼠臨死前發出的慘叫聲。

她忍不住又縮了縮,驚慌的雙眸四處張望,可是,四周還是伸手不見五指。恐懼無邊無際地漫延開來,就在她幾乎要尖叫出聲時,黑暗中,有人點燃了一根火燭,照亮了一張尖尖瘦瘦的小臉。大大的陰影掛在眼臉下,乍看之下,還以為是見到了地獄中的小鬼。

她不由倒抽了口氣,捂住了嘴,胸膛中的心髒,狂亂得似乎想要跳出來。是人?是鬼?是魔?是妖?

“太好了,今晚又可以加菜了。”那人自言自語著,隨後,火燭滅了,臉消失在黑暗之中。然後唏唏嗦嗦地響了好一會,火燭又點亮了,接著就看見一根枯枝,串著一塊猶帶著皮毛的血淋淋的物體,放在了火燭上麵。

火燭滋滋作響,升起一縷白煙,白煙帶著濃濃的血腥味和騷味,籠罩著物體。翻又覆去,漸漸地,那塊物體由血紅變暗紅,再由暗紅變淡紅,空氣中彌漫著肉味。又過了一會,再由淡紅變灰白,直至最後,邊沿上翹,帶著一點點黑,散發出誘人的香。

嘶!

那人把長流的口水吸了回去。

咕!

那是吞口水的聲音。

咕嚕咕嚕……

這是肚子的空鳴聲。

火燭又滅了。

黑暗中傳來撕肉的聲音,咀嚼的聲音以及哢嗤哢嗤啃骨頭的聲音。

一旁的她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就怕稍微露出丁點動靜,就會像那隻老鼠一樣成為別人腹中之物。屏住呼吸,皺著俏鼻,扁著紅唇,每響起一下咀嚼聲,她就忍不住打個哆嗦。想起剛才瞬間所覷見的那塊物體,胃裏有某種液體在湧動,緩緩地向喉嚨滾上來。艱難地吞了口唾液,把滿心的作嘔的感覺咽下去,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沒有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