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審小童和智遠,是在迎客閣進行的。
於迎風識趣地將人都撤走了,原本他想賴著看能不能聽到一些,可王顯然不讓他留,那眼光一刀又一刀地剮向他,逼得他不得不退走。
不聽就不聽吧,他還有其他法子得知,再不濟,他還可以問紅塵呢。
紅塵留在閣裏,這是她竭力爭取到的,王開始不肯,後來她打出了不讓她留下就交還舍利子的王牌並耍賴,王才沒再趕人。
燈光如豆,照得屋裏一切都昏黃。
王打算先審小童,他叫老吉弄了塊毛巾,塞住智遠的嘴,還蒙了眼,將他背對他們綁在柱子上。
小童早先受了傷,一直暈暈沉沉,被老吉灌了一口老酒,嗆醒了。
王問:“你是怎麼跟著智遠的?”小童顯然不配合,把眼別到另一邊,緊抿著嘴不肯說。
王丟了個眼色給老吉,老吉瞪大眼,指向自己,無聲地問:“又是我?”
“不然呢?”王無聲地還以眼色。
老吉認命地走到小童跟前,念叨道:“要怪就怪王吧,別萬別怨我。”伸指在小童的身上點了一下,不一會,小童緊咬的牙關鬆了,發出細碎的呻吟聲,額上的汗像水一樣地往下潑。
紅塵悄悄問老吉,“你做了什麼?”
“癢穴。”老吉回答。
紅塵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小童被綁得緊緊的,癢了不能撓那該多難受啊,怪不得扭得像條蟲。
一盞茶功夫過後,小童撐不住了,“饒了我吧,我說,我說!”聽到告饒聲,智遠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王的眼光掃過屋子裏的某一處,把老吉叫來,“封屋。”
啊?這是什麼意思?紅塵不明白。
可老吉明白,從懷裏掏出幾張符,跳起,把符貼在了屋裏的四根梁上,落地後,他還四處查看了一番,才走回去解了小童的穴。
小童長長地舒了口氣,癱軟在地上,如同一堆爛泥。
王又問了:“你是怎麼到智遠的身邊的?”
“我……我是被他買來的。”不知是太難受了還是想起了傷心事,小童的眼角沁出了眼花,“以前的……記憶有很多……都忘了,我隻記得……他從人牙子……手裏買下我,教我……習武降妖。”小童斷斷續續地說,不敢有任何保留。
“平時跟著他幹些什麼?”
“就是……”小童猶豫了一下,立刻被老吉威脅道;“還想試試?”
“不!我說。”小童忙不迭地回道,“不時就是到寺廟裏拜佛,然後……然後……去山林裏殺妖。不過……”眼角的餘光瞧到智遠又掙紮了一下,小童徹底崩潰了,“你們饒了我好不好,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他哭得聲淚俱下,然而越是這樣,紅塵他們就越認為他不可能不知道,相反,他一定是探知了智遠的某些秘密,所以才這樣害怕。
“說吧。”王動了動唇,聲音與尋常的不同,至於哪裏不同,紅塵說不出。
然後就見小童愣了愣,忽然不哭了,口齒清晰地說:“主人喜歡吃妖。每次殺了妖怪之後,他總叫我去把風,說是由他來清掃,每次我回來時,妖怪就不見了。我覺得奇怪,起了疑心。有一次……”
想起那次他看到的,小童的聲音都顫抖了。
雜亂的荒草間,散落著點點妖血,殷紅的,像墜在草間成熟了的果實。他偷偷折了回來,趴在荒草裏,屏住呼吸,一點一點地往前挪,就怕一個不小心,被主人發現了去。
主人正背對著他,不知在做什麼。忽而他聽到咀嚼聲,還有將骨頭啃得哢哢作響的聲音,他心裏一跳,毛骨聳然,連大氣也不敢出,隻壓著呼吸輕輕而為。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一隻山雞在主人的麵前跳過,主人側臉,腳一伸,將它踢飛,在這一刻,他看到了主人的嘴上殷紅的一遍,妖血正順著下巴淌下,他嚇得心髒亂跳,好似要跳出胸腔一樣。
咀嚼聲不停地傳來,漸漸地,漸漸地沒有了。那麼大的一隻妖怪,最後隻剩下一堆細碎的白骨,再被主人挖個坑,埋了。
聽完這一段,紅塵都被嚇得捂住胸口。她不敢想像那樣的場景,害怕晚上會做惡夢。
老吉則是捂著嘴,想到晚上吃過的雞肉和啃過的骨頭,心裏一番亂湧,差點沒抱著柱子大吐特吐。
隻有王仍然能維持住坐姿,好似聽到的是尋常的事。他問:“你主人的舍利子,知道放哪嗎?”
小童仍然沉浸在恐怖的回憶中,恍似沒聽到。王又丟了個眼色給老吉,老吉軟弱無力地坐在地上,搖頭又晃腦,“別找我了,我怕我吐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