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的太陽猛得很,曬得蕭府門前的青石地板白晃晃。
突然馬蹄聲起,街那頭飛來一騎,狠狠地踏碎了日光。馬上的男子一襲紫衣,身形挺拔,紫珠冠帶夾於墨發之中,被風吹得略顯淩亂。勒韁停馬,飛身下地,動作流暢如行雲流水,正要邁進門,身後傳來嗚嗚風聲。
男子劍眉微皺,側臉出指,輕輕鬆鬆便把來物夾在手中。原來是一支白羽箭,箭尾還綁著一封信。
他折開信,一目十行,看完後薄唇微翹,扯出一道優美的弧。花家大小姐的退婚書?真有意思。
-----------
秋天的傍晚有點涼。祈涼河邊風吹蘆葦花低,放眼望去如一片白色的雲在江麵飄。
驀地嘶嘶嗦嗦一陣響,白雲中間分離出一小團,打了個滾,壓平一片蘆葦。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這哪裏是什麼白雲,仔細看,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白衣少女,長得珠圓玉潤的,白晳滑膩的臉蛋上暈著兩團紅,可愛至極。
少女名打了個酒嗝,欲仰頭猛灌,卻發現酒沒了,隨意將酒壺丟棄,驚起一片鳥雀。
一會,不知想起了什麼,她挪著笨重的身子走到江邊,對著江麵大喊:“混蕭笙怎麼還沒來?怎麼還沒來……”聲音沿著江麵一路擴散,漸低。忽而她又仰頭怒吼:“月即不解飲,影徒隨我……咳咳咳!”也許是嘴巴張得太大了,嗆得她淚水漣漣。
半刻鍾後,遠處駛來一支船。
船上站了位紫衣男子,近了,看到她的醉相,劍眉緊蹙。
他跳下小舟扶起她。花芙蓉抬頭,噴了他滿臉酒氣,眯著貓眼上下打量一番,問:“你是誰?長得真好看。”抬手要拍他雙頰。
男子側臉避過,搖手驅散酒氣,“我是蕭笙……”
話未完,她已迅速彈開,身手之敏捷,真不符合她的身形和體重。她伸手往身後摸了幾下,沒找到平時用的箭,頓時瞪圓了雙眼四處尋找。看到蘆葦叢中落出一排白羽及紅弓便箭步上前,以腳尖撩起,回身,紮馬,拉弓。一係列動作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情,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說,你肯不肯退婚!”大有不退就射死他之意。
“等,等下!”男子抬手,“我不是蕭笙……”
話沒說完,箭已迫在眉捷。他倒是好膽量,臉不變色,伸指便把箭夾住。
然而還不止如此,三支白羽箭夾帶著風聲嗚嗚而來,分襲上中下三路。
風,在吹。
蘆葦,在晃。
隻見他輕盈地躍起倒翻跟鬥躲開箭支,再從容地落到她身邊,單手快如閃電般地搭在了她的雙肩上。
花芙蓉當場嚇出了一身冷汗,又是急步倒退,踉蹌著跌入蘆葦中,搖落一地的花絮,迷迷茫茫地隨風飄散。
男子上前兩步,看到她發上沾滿了星星點點的絲絮,狼狽地跌坐在地上,衣服上泥濘一片,突地笑出聲來。“你這樣子真難看。”
她氣得發抖,“蕭笙,你這個混蛋!”拔箭,卻被他抓住手腕,動彈不得。
他伸指狠狠彈上她的額,:“記住了,我不是蕭笙,我是他的孿生弟弟蕭離。”
“蕭離?”她歪著頭看了他一會,伸掌。“弟弟也沒關係,把訂親信物還給我!”
“不在我這。”
“不管,不管!”花芙蓉雙手叉腰,“你們一定要還給我,我要見蕭笙!”
“不好意思,我家哥哥已失蹤三個月了。”蕭離咬牙切齒地說,“我也正想找他呢!”
“……”
半個月後。
“客倌,您的烤鴨來了。”小二把菜端上桌,猶豫地看了眼猛吞口水的花芙蓉,想問的話終究沒問出來。
晌午時分,花芙蓉跟著蕭離走進客棧。小二原本還以為兩人是認識的,誰知蕭離叫了滿桌子的菜,她卻隻負責垂涎。
這不能怪蕭離,是她自己賴著他的,說是跟著他能找到蕭笙,討回訂親信物。
開始時他不肯,她就大拍胸脯發誓絕不給他添麻煩,衣食住行都自行打理。然而,日子久了,她的銀兩花光了,隻能是厚著臉皮蹭吃蹭喝又蹭住。
這會兒看到他大快朵頤,花芙蓉實在忍不住,假裝很擔憂地問:“你哥真的在洛陽城嗎?”暗地裏手指挪呀挪地,取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