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蒼茫,街邊掛著大小不一的燈籠,紅塵
靜悄悄地
貓著腰從後門出來時,隻看到王倚在斜對麵的街角處,夜風吹起他的衣角,微微晃動,他的麵容融在夜色之中,隻勾勒出流線優美的側麵,燈籠就在他的後邊,在地上投射出一圈淡淡的暈黃,卻不敵他滿身的寒意。
他就站在那裏,不言不語,也好似一把隱身在劍鞘中的利劍,向外發散著殺氣。而當他向她這邊看來,雙眸似星鬥般地明亮。紅塵看不清他的嘴角是否翹起,隻覺得他的眼中多了幾分柔情,便連那挺拔的身形也頓時變得柔和起來。
寒意已趨,他就是她所等待的那個人。紅塵滿心歡喜地奔向他,忽而又覺得急切了些,待到他的麵前後,便放緩了步伐,撫了撫並無淩亂的發,將心中的激動一點一滴地壓抑下去。
紅塵的舉動,當然全都落到了王的眼中,雖然他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越走越冷靜,卻不允許她這樣。所以,當她站在他跟前時,他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紅塵的皮膚白晳滑膩,如溫潤的白玉,王的心裏一陣搖曳,竟有些心驚神蕩,
不得已,他清了清喉嚨,借此來緩解那四目以對帶來的震撼。
“走吧。”他的聲音略帶沙啞。
“好。”她小聲地回答,不經意間睨見兩人十指相扣的手,臉上一陣發熱。男女受授不親,此刻,他的動作已然超過了界限。
她抬手想假裝撫一撫發鬢,借此掙脫他的手,不料他沒有放行,反而是用力將她的手壓下了,
“怎麼了?”他問。語氣淡然,就像在跟人寒喧時問了句“你吃飯了沒有”一樣。
紅塵眨了眨眼,不確定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隻好小聲地說
:
“頭發亂了。”
“哪裏
?
”他很自然地左右打量了一下她的發,抬起另一隻空閑的手,替她撥了撥發鬢,將一縷被調皮夜風吹起的發絲,攏到了她的耳後。
當指尖觸及她的玉耳,紅塵的心裏“哄”地一聲炸開了,臉上是紅霞一片。
越界了!太親昵了!
正害羞間,王已經帶著她慢慢地走向了賞燈的街。
王府街是今晚賞燈之處。這個王府,並非是王爺所住的府邸,而是
百
十年以前,這條街上住著一位姓王的老爺,非官身,是商人,他的生意做得非常大,府邸也修得十分華麗,那時候,投靠他的門人成群
結隊
,子孫出入呼朋喚友,他家幾乎占據了整條街,所以街名就改為了王府街。
隻可惜富不過三代,一代不如一代的子孫將這份家業敗光了,王府的宅子漸漸縮小,最後隻剩下一道門,也多虧了買宅子的那家不計較,不然早就把它也砸了。
王家不複存在,王府街仍然還是王府街,隻是多了許多住戶,大多為商人。商人重利,所以便坐在一起商議,在每年裏挑一個好日子,定為賞燈宴。
宴並沒有酒菜,以花燈為美,意在醉人。
今年他們把好日子定到了大祭前,趕的也是大祭的風。彼時夜色正濃,花燈正好發揮作用。
隻見那一串串的魚燈掛在高高的柱子上,隨著夜風輕輕搖晃,手工製成的魚形小燈吊在燈架子上,十分好看。還有那蓮花燈、走馬燈、猜謎燈、美人燈等等,花樣奇多,令人眼花繚亂。
紅塵看得興致勃勃,一會跑到謎燈前猜謎語,一會又去買了一串魚燈提在手上,異常孩子氣。
而王偶爾會縱容地走上前去買下她看多兩眼的小玩意,偶爾又拖著她的手,慢悠悠地走在人群裏,為她擋去那些擠來擠去的人。
兩人的指掩在衣袖裏,十指相扣。紅塵從最初的害羞,到現在已經能坦然麵對。所以說吶,習慣是一種適應的過程。
燈宴裏還有鬥場,有意參加的各人提了自己做的燈上去比賽,聽說贏的那個還能有銀子入帳,紅塵不由得嘖嘖稱奇,站在人群裏看了好久,要不是王叫她走,她還依依不舍呢。
這幾天天氣有些回暖,夜裏不算寒,盡管如此,紅塵還是披了厚厚的披風,領子上還鑲
了
一圈的白狐狸毛,襯得小臉格外地好看。
“那邊有麵人賣,我們去看看。”她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小攤子,攤子的主人是位老者,粗衣白鬢,攤子的周圍圍著幾個小孩及家裏人,都是在等麵人的。
老者大概做這生意做了很久,手藝純熟,隻見他五指翻飛,很快就捏了一個小麵人出來。看那衣服,看那眉眼,沒有人會認為不是買主。
小孩兒高呼一聲,接過麵人看了又看,滿心歡喜,然後他家裏人付了
銅板
,便帶著他走了。
紅塵微笑著排隊,王似乎有些不屑於她的幼稚。哼,隻有小孩兒才喜歡這些玩意,於是便無聊地把目光移向了街道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