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風林縣的夜寂靜得很。
秦吉君側躺在榻上,墨發披散蜿蜒於被褥間。
夜色濃重,黑暗將他的麵容半掩。
突然,那雙緊閉的眼猛然睜開,清亮有神地望向屋裏的某處。不知什
麼
時候,那裏站了一個人,不仔細看,還以為他是哪個家俱的影子。
那人遞一封信,隨即又隱入黑暗中,失去了蹤影。
秦吉君仍然側躺著,看完信後微微揚起唇角,冷意緩緩滲入目光中。這已經是第八封催他回去的信件,悠閑的日子似乎到頭了。
【正文】
清晨的霧氣尚未散盡,一襲青衣的秦吉君已坐在豆腐西施的攤檔前,搖著紙扇等待。
第一縷陽光從天際落下時,林慶兒準時開門,先是掃視一遍鋪子,瞧見秦吉君,她的眼波微動,唇微微翹起,不過轉瞬又收斂了表情。秦吉君一掃困頓的表情,神清氣爽地迎上前,笑道:“小慶兒,來一塊豆腐。”
“秦吉君,千萬別在我家門前撞死!”林慶兒一邊損人,一邊麻利地從屋裏端出一托盤的水嫩豆腐,手起刀下,便切了一大塊放到荷葉上。
素來小家子氣的秦吉君遞出一塊碎銀子便捧著豆腐往回走,一如既往地沒叫她找錢。對外小氣對她大方這點,讓林慶兒心裏喜滋滋地。
自從兩年前秦家落戶風林縣,每天清晨都會上演這一幕,林慶兒和秦吉君眉來眼去的事情便一傳十,十傳百,散開了。要是別的姑娘家,早就羞死了,偏偏林慶兒的性子潑辣,加之秦家富有,秦吉君為人小氣記仇,大家也隻敢在暗地裏議論。
但是總有八卦的女人家比如張四嬸,老是跟著。這不,也不知怎的,在秦吉君路過她那桌時,她也剛好站起來,一撞,就把秦吉君手上捧的那塊豆腐給撞飛了。
豆腐掉在地上沾滿塵土,看來再也不能吃。誰知秦吉君竟然還撿起,又是吹又是彈的,還用荷葉小心翼翼地包好。轉而兩眼一翻剮向張四嬸,同一時間,手裏的折扇已戳上她的額頭,一戳再戳三戳。“竟敢打翻小慶兒特地給我做的豆腐,你想找死是不?”
張四嬸連忙道歉:“對不起,秦少爺,我賠你……”
“好啊,開門的第一塊豆腐,一百兩銀子。”秦吉君攤手等收錢。
張四嬸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秦吉君從林慶兒手裏買下的時候最多也不過給了半兩,轉眼就叫上了天,分明是想刁難她。平常人家一兩銀子就足夠一個月的生活費,這一百兩銀子就是賣了她也給不出。一時間,還真不知怎樣才好!
秦吉君等得不耐煩,“快點!”拳頭一揚,張四嬸忍不住驚叫:“秦少爺,我錯了,別打我!”一時間,吸引了好多人圍觀。
瞅著原來要買豆腐的人都跑去看熱鬧了,林慶兒不由得有點煩。秦吉君這家夥就是不安生,她隨手一甩,把拽著的豆腐刀給丟了出去。
刀子從秦吉君和張四嬸的中間穿過去,噔一聲落在桌子上,兀自震動不已。秦吉君幸運,毫發無傷,張四審略慘,衣服被刀風碰著了點,割開了好大一道口子,頓時嚇得叫不出聲。
“秦吉君,大清早地你還讓不讓人做生意?”林慶兒拔高聲音問。
“當然讓!”秦吉君側臉對著她笑,隨後轉回來立刻換上凶惡的表情對張四嬸說:“一百兩銀子。明天上午之前得賠給我,不然的話……嘿嘿,你明白的。”說完,他捧著那髒豆腐,一搖一晃地走了。
林慶兒這才走過來喝散人群,取回豆腐刀的時候張四嬸帶著哭腔叫道:“
慶兒
啊,你怎
麼
不幫我說說情……”聲音越來越小,未完的話被林慶兒的一記強力白眼給嚇得吞了回去。
別以為林慶兒隻是個十八歲的姑娘家,老爹又在去年病逝就得被人欺負,她可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一點都不遜色於秦吉君,埋怨她不幫忙,這不是又要得罪人嗎?
張四嬸被詐一百兩的事不消一刻鍾就傳遍了風林縣,全縣人民都等著好戲上場。
第二天一早,豆腐檔依舊準時開門,不見那個青色人影守在外麵,林慶兒心裏咯噔一聲響,有種不太好的感覺。她問前來取豆腐的秦家下人秦吉君去哪裏了,下人們支支唔唔,最後還是被逼說出。
她急忙收拾攤子,連衣服都沒換就往張四嬸家跑。還沒到,就遠遠地聽到哭聲震天,還有乒乒乓乓的打砸聲。進去時,秦吉君正提著張四嬸的領子抽臉抽得叭叭作響。
張四嬸拽著一錠銀子不肯鬆手,猛叫饒命,瞧見林慶兒便扯開嗓子喊:“
慶兒
,看在咱們是遠房親戚的份上,你幫我說說情吧!這銀子是我留給兒子娶媳婦的,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