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洪仁玕正請家裏人參加拜上帝會,不料一根木棍迎麵打來,他身子一晃,木棍打在肩頭,他疼得“哎喲”一聲驚叫。
定睛看時,原來是同胞哥哥橫眉豎眼,怒火衝天,口中大罵不止:“畜牲,喝了幾年墨水就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了。上帝是洋鬼子信的,你也跟著起哄,真是數典忘祖的東西。我們清白之家,容不得你這孽障。”他罵完舉棍又要打來,父母慌忙向前奪下了他的棍子。
洪仁玕奪門而出,衣服早被哥哥扯破。走得遠了,還聽見哥哥拉大嗓門道:“快滾!你再敢回來,我就打斷你的腿。”
洪秀全聞訊,急忙把洪仁玕接到自己家,他親手為洪仁玕縫補扯破的衣服,心情沉重地說道:“仁玕弟,是我害你挨了這頓打。看你這肩頭已是中間青、四周紅了。我即刻與你弄塊膏藥來貼。”
洪仁玕滿臉的辛酸和委屈再也憋不住,他猛一下撲在洪秀全懷裏,如小孩一般放聲痛哭起來。接著一麵不斷抽泣,一麵語句不連貫地說道:“仁坤哥,要,衝破,世俗觀念,為什麼,這樣難啦!”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洪仁玕這位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此刻淚如泉湧,正表明他們的拜會已到了淒慘慘的境地。
洪秀全不由同病相憐,眼睛裏也噙出一沫淚水來。他咬著牙笑,道:“仁玕弟,俗話說: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忍耐吧!賢弟,不要被挫折嚇倒了。”
洪仁玕止住了哭泣:“那我們往後怎麼辦?”
洪秀全語氣鏗鏘有力:“走,此處不留人,更有留人處。中國幅員遼闊,何愁無立足之地?天父上帝教大家共享太平,我們應出遊天下,將此情教導世人。”
可是洪仁玕因父兄所阻未能同行。
馮雲山的兩個本族兄弟:馮瑞嵩和馮瑞珍年輕好奇,充滿熱情,鬧著要一同出遊,洪秀全也沒拒絕。
道光二十四年,公元一八四四年春天,洪秀全、馮雲山及馮瑞嵩、馮瑞珍從官祿布出發了。
來到廣州,馮瑞嵩、馮瑞珍兩個小夥子初次見到這熱鬧城市,好不歡喜,直樂得手舞足蹈。
洪秀全、馮雲山則選擇了雙門底大街一個熱鬧場所,開始了傳教活動。
洪秀全穿一件長衫,腰掛那把斬妖劍,一根長辮盤在頭頂。
洪秀全宣講了幾句《勸世良言》,圍觀的人就走了一部分;話剛落音,立即引起一陣嘲笑。人群中有人大肆辱罵:“瞧你這模樣不倫不類,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快滾吧!”
更有人惡作劇,向洪秀全扔石塊,甩沙子。
洪、馮二人隻得草草收場,幸得馮瑞嵩、馮瑞珍趕來護衛,洪秀全才沒受傷。
很明顯,廣州人飽受洋人之苦,以至於痛恨西方說教。四人繼續向南,走遍珠江三角洲沿海一帶,每提到上帝二字便遭到人們的痛罵。排外思想使他們一籌莫展,無奈何,四人隻得掉轉方向,回頭往北而去。
洪秀全一行四人,由清遠縣來到湘、桂、粵交界處,隻見群山迭起,莽莽蒼蒼,真是峰對著峰,山連著山,故名連山縣。
四人跋山涉水,櫛風沐雨,行進在荒山野嶺間,常常是前不沾村,後不巴店,餓了無飯充饑,困了無床睡覺。來到連山縣地麵,四人困倦不堪,實在走不動了。
後退麼?好馬不吃回頭草;前進麼?幾乎有翻不完的大山,走不盡的小路。這樣走下去何處是終點呢?真可謂是前途茫茫,一片暗淡。
馮瑞嵩、馮瑞珍原來是本著見見世麵,看看熱鬧的心情出門的,現在到了這山窮水盡、饑餓勞累的境地,便再也無法“出遊天下”了。他倆時時流露出悲觀失望情緒,走不得一段路,便要歇要停,實際已是在拖後腿了。
有兩天沒遇到村落,四人走啊!爬啊!翻過一座大山,終於前麵有一縷青煙嫋嫋而上。再往前走幾步,便隱約見到一個小山村了。
本已疲倦的四個人,頓時有了力氣,一起奔向這座小山村。
這個深山中的小村,名叫白虎圩。四個人住進了一家客店。
當晚,洪秀全以沉重的心情對三個同伴說道:“我們是二月十五日離家,今天是三月十八,出遊已一個多月了。走村串鄉,跋山涉水,走了十幾個縣,開闊了我們的視野。我們出遊傳教,是要勸告大家信仰上帝,團結起來打跨妖魔,解除苦難。可是信教的人竟是這樣少。一個多月來,你們白白跟我受苦受累,我心裏很不安。請你們還是回去吧,不要再往前走了。”
馮瑞嵩,馮瑞珍早想打退堂鼓,聽到洪秀全讓他們回去,正是求之不得,便順著洪秀全的話意,答應明天就回去。
美美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四人在白虎圩分手了。
馮瑞嵩、馮瑞珍朝原路折回向東而去;洪秀全、馮雲山繼續西行進入八排大山。
路過湘、桂、粵三省交界地南江排,這裏大山桓亙,交通閉塞,人煙稀少,瑤民居多,語言不通,不便傳教。
洪秀全、馮雲山涉過蔡江,來到賀江西岸,這裏已是廣西地界了。他倆非常激動,回首眺望雲霧茫茫的崇山峻嶺,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洪秀全幽默道:“山藏著雲,雲遮著山,好一派氣勢雄偉的雲山景象。賢弟,你這‘逢雲山’變成‘過雲山’了。”
馮雲山笑道:“在家鄉也時常能見到雲與山的景觀,因此父母給我取了個雲山之名,不過,我還是初次見到這雲山如海之景啊!”
“出遊兩月,我覺得天下之大,定有藏龍臥虎之地。隻要我們兩條腿不怕起泡,不怕酸疼,就定能找到立足點。”
“誌士仁人,靠的就是信念和毅力,這八排大山沒能擋住我們,我想日後也沒有什麼大山惡水能阻止我們了。仁坤哥,你要上哪裏去?雲和山總是分不開的,無論你走向何處,我總是要伴隨你的。”
洪秀全情不自禁一把抱住馮雲山:“雲山賢弟!”他又是高興,又是激動,本想說幾句感激話,但又覺得是多餘的,嘴唇顫動了好一會,才說了句緊要話:“賢弟!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應當筆直往前走。我有一個表兄住在廣西貴縣賜穀村,這次正好去他那裏落個腳。”
夜住曉行,日不停留,連續走了半個月,於公元一八四四年五月中旬進入廣西貴縣。
貴縣,賜穀村。
偏僻山區,一塊盆地,些許稻田,幾十戶人家。
一間草屋裏,王盛均悶坐在竹椅上,“嗒吧,嗒吧”地抽著旱煙。雖然他才四十多歲,但看上去已是十分蒼老了。長辮子已經蒼白,臉上布滿了皺紋。
廣西五月,氣溫已高。王盛均隻穿一條並膝短褲,光著上身,露出排骨印。長年的野外勞作和陽光照射,使他渾身上下皮膚黑得發亮。
王盛均是二十多年前從廣東梅縣移居到這裏的“來人”,底子薄,根基淺,經常受當地土人的欺負。
近來,王盛均之子王維正因本村一個女子,便受了冤枉,引起了一場官司。
這女子姓李名長妹,小王維正一歲,剛滿十八,同王維正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人長大了,也用不著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經常約會,互吐愛慕之情。
豈料李長妹的美貌,引起了本村大地主丘望泉的注意。這丘望泉有一傻瓜兒子,快三十了還沒女人。這些年,丘望泉花重金給傻兒子相繼娶了三個妻子,而傻兒子的智商隻相當於幾歲孩童:兩眼發直,嘴邊流涎,說話結巴。但他身高體大,很喜歡打人,幾個妻子都給他打跑了。
傻兒子雖傻而生理需求一點也不少,發起狂來,脫光了衣服去調戲他的母親,還常常把家裏的女傭人趕得像燕子飛。
丘望泉為這個傻兒子真是傷透了腦筋!不給他娶個女人,他的醜事就會天天不斷。過去給他娶的三個女人都是外地人,挨了打後跑回娘家就再也找不回來了。丘望泉這一次想給傻兒子娶個本村女人,讓他跑也跑不遠。
丘望泉有錢有勢,娶兒媳婦當然要年青貌美的,李長妹便成了他的最好人選。
丘望泉先是請媒婆上李家提親,結果被李長妹臭罵一通,趕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