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瀟灑的攤了攤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滿不在乎的樣子。她是誰?女王韓珂珂!她才不需要那些無聊的人的那些廉價的同情和虛偽的關懷,即使這少年讓她感覺到了一絲溫暖,她也不需要他用那種憐憫的神色看著她。這種眼神,她受夠了!媽媽去世那年,爸爸再婚那年,她的親戚,老師,同學,乃至鄰居都給了她太多這種同情的眼神了,她實在是討厭極了!
對麵的男生沉默的推著山地車,半響,側過頭問她:“你今年多大了?”
她對這種話題的驟然轉換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楞楞的答道:“16歲。”
劉明翰微笑的望著她:“再過兩年,你就成年了。在歐美國家,子女年滿18歲就意味著可以獨立了,父母無權幹涉他們的任何事情,當然也不會再為他們提供生活費……”
他揚起頭,:“其實這樣子很好……等你成年了,有了獨立生活能力,就不必在乎那些了……”
韓珂珂哼了一聲:”你說的倒輕巧。
劉明翰仰頭望著天上的月亮若有所思,半響,他才接著說下去,聲音彷佛從外太空傳來:“我小時候是在美國長大的。”他緩緩道:“我爸是80年代第一批大學生,公費派遣到美國讀研究生,在那期間認識了我媽。我媽是個地地道道的美國人,是跟他念同一所大學的學生。他們也許是一見鍾情,也許是日久生情,總之認識了沒多久就開始交往,後來我媽就懷孕了,十個月後生下我……那時候她還隻有20歲。真的是太年輕了。後來,他們因為某些原因還是沒有在一起……我被判給了我媽,不過她年輕又貪玩,沒有時間帶我,隻好把我交給外公外婆撫養。後來外公外婆相繼去世,我又回到她身邊。她這時候已經有了新的男朋友,所以對我,自然是厭惡大過喜愛……”
他平靜的說著這些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彷佛他說的隻是別人的故事,與自己無關。
“好在美國的法院也是要保護兒童的權益的,所以她還是不能輕鬆的拜托我這個累贅。不過她倒是可以變著法的讓我過的不這麼舒服……我想吃的好一點隻能去給別人打打零工,幹得最多的就在炸雞店裏給人洗碗。美國佬也是不能雇傭童工的,炸雞店老板也隻是看我可憐,所以讓我幹點力所能及的活,然後他會招待我吃頓好點的晚餐。在我12歲之前,過得就是這種白天上學晚上打零工的生活。”劉明翰攤了攤手,一臉輕鬆。
“不過風水輪流轉,這種日子在我12歲那年結束了。我那學成歸國的老爸,在國內發展的不錯,公司也上市了,身價也上億了。發達之後,自然想起了被他拋在美國的兒子,於是派人去找我。我媽簡直高興壞了,不但送走了一個累贅,還額外得到一筆不菲的撫養費,像中了大樂透一樣急急忙忙的把我送上了回國的飛機。所以我12歲那年就被我爸接回來念書了。後來我才知道在我回來之前,他又結了三次婚,新娘子自然都是出身名門,漂亮能幹的,不過美中不足的是沒一個人給他生下一男半女,所以我爸才會想起來他還有一個兒子遠在異國他鄉。我剛回來的時候呢,一句國語都不會說,在學校裏被同學嘲笑,人人都叫我鬼佬……”
他沒有接著說下去。韓珂珂望著他的側臉,心中五味雜陳。一個12歲的少年,回到陌生的祖國,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在學校裏也交不到朋友。他自己一個人,到底經曆了多少痛苦呢?
她忽然覺得微微心疼,下意識的伸出右手輕輕在他肩上拍了拍。他卻噗嗤一聲笑出來:”喂,我這麼說不是博同情哦,隻不過呢,是不想你自怨自艾的消沉下去。你看我現在混的多好。在學校狐朋狗友一堆,每年都入圍全校十大傑出美男選舉,雖然沒得過冠軍,但我可是人氣王哎,公認的全校最有男人味的。倒追我的女生排起隊來可以繞學校操場幾十圈……“劉明翰十分臭屁的擺了個自以為完美的POSE,順便擼起袖子跟她展示了一下胳膊上的肌肉。
韓珂珂被他逗得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
”所以呢,結論是人要向前看,一切總會好的。”他停止了耍寶,一臉嚴肅的下了結論。
韓珂珂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少年,:“桃江路39號”,她輕啟朱唇柔聲說道。
“什麼?”對麵的人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韓珂珂作勢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剛剛不是說要送我回家嗎?”
劉明翰哦了一聲做恍然大悟狀。他笑嘻嘻的拍掉了後座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對著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韓珂珂輕盈的越上了他的車後座,看著劉明翰一邊手忙腳亂的汽車一邊叮囑她要坐穩。
她似乎是覺得有點困了,所以才會將身體微微側過去,無意似的一點一點的靠近,直至臉龐輕輕貼在他的後背上。他的後背很溫暖,暖和的讓她一不小心就貼著他的背沉沉的睡了過去。
就是那樣一個夢,讓她整整沉睡在夢境中兩年多,一直都未曾醒來。
韓珂珂苦笑著望著眼前的中年男子,伸出手來示意他扶自己起來。
“你走吧,我沒什麼,不需要去醫院。”她盡量放低聲音,溫和的對麵前的肇事者說著,
中年男子如獲大赦,急急忙忙的騎上電瓶車走了。
她怔怔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這一輩子,恐怕再也遇不到那樣一個人了。這一切,大約隻是她做的一個夢罷了。時至今日,這夢也是該醒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