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8章 電梯驚魂(2 / 3)

納蘭如意便調皮的衝著那婦人一抱拳,笑道:“那納蘭如意就謝過成嬸嬸了,到時候納蘭如意有什麼不會的,還請成嬸嬸不吝賜教了。”

納蘭如意這番插科打諢的做派倒讓氣氛變得輕鬆多了,素日裏那些婆子婦人隻覺得這丫頭經常低著頭在那沉默不語,哪怕被人欺負了也隻是垂下頭小聲抽泣。誰知道這丫頭現在竟然變得這麼活潑靈巧,被楊氏這麼刻薄一番倒也沒有掉眼淚,其落落大方的姿態倒讓這些婆子夫人們讚歎不已。到底是大家出身的小姐,比起那些個小家子氣的就是不一樣。

楊氏這番刻薄之詞倒是被納蘭如意輕輕巧巧的推了回來,心中十分著惱。該死的,這丫頭說什麼自幼幹慣了的,這不是擺明了嘲笑她出生寒微自小幹農活長大的嗎?這個死丫頭,居然敢這麼羞辱她!

楊氏心下懊惱,麵上卻是不動聲色,笑盈盈道:“納蘭如意妹妹這病了一場後,嘴巴倒是比原先厲害的多了。”

納蘭如意並不說話,隻抿嘴笑笑便低頭洗衣服。

楊氏卻繞到她身旁,伸出一隻小腳踏在納蘭如意剛剛洗幹淨的一件夾襖上,夾襖上登時出現了一個黑黑的鞋印子。

旁邊便有個姓孫的少婦道:“我說朱家嫂子,你這是做什麼?把人家妹子剛剛洗好的衣服弄得髒了。”

納蘭如意這才抬眼望向楊氏,楊氏的眼裏露出些許挑釁的光芒,口中卻幸災樂禍的笑道:“這怎麼辦呢?剛剛洗好的卻又被我弄髒了,不好意思了納蘭如意妹子。”

口中這樣說,那踩在衣服上的小腳卻是分毫不動,楊氏仍是笑嘻嘻的望向納蘭如意,心道今天一定要讓這丫頭開口像她討饒,好好羞辱她一番才肯罷休。

納蘭如意卻也不惱,緩緩站起身來望向楊氏,微笑道:“沒關係的嫂子,我可以重新再洗一遍。”

說吧便伸手去撿那衣服,楊氏卻踩的更緊,笑嘻嘻的等著納蘭如意開口求她。

納蘭如意伸手摸到那衣服,見楊氏絲毫沒有相讓之意,納蘭如意的笑容更加燦爛,拉住衣服用力一拽———

楊氏立足不穩,被納蘭如意這麼一拽,直直的落到小溪中去,一頭秀發在水裏浸的濕透,一身新裁的衣服頓時濕了個透頂。那狼狽的模樣讓一幹婆子夫人們登時便樂不可支。

岸上的納蘭如意卻似模似樣的對她施了一禮,柔聲道:“多謝嫂子相讓了。”

楊氏摸摸散亂的發髻,看著一身新作的衣裳卻在水裏浸了個濕透又染上了不少泥巴,心下更是把納蘭如意恨了個咬牙切齒,顧不得站在水中便指著納蘭如意大罵道:“好你個不知死活的小賤人,竟然敢推老娘下水。看老娘上了岸不撕爛了你這小賤人的一張嘴。”

納蘭如意卻是冷冷的看了河裏的楊氏一眼,目光陰冷。楊氏頓時覺得納蘭如意的目光仿佛要把她吃了似的,便有些怯怯,仍然不願失了麵子道:“你這死丫頭,幹嘛用這種眼光看著我?”

納蘭如意沒有吭聲,旁邊的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子倒是看不下去了,指責道:“我說朱家嫂子,我們都看到了是你故意生事,把人家洗得幹幹淨淨的衣裳弄髒在先的。納蘭如意妹子沒有半分責怪你的意思,隻是拿回衣服時不小心讓你摔了下去,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再說這事兒也是你無理在先的,你怎麼能用如此惡毒下作的話來罵人家一個沒出閣的小妹子?”

那邊便有人接道:“就是啊,今天的事我們都看在眼裏的,是你無事生非在先欺負人家蘇妹妹,蘇妹妹可是沒跟你計較,你怎麼還反過來這麼罵人家?”

旁邊一人更是脾氣暴躁道:“我倒要找他們老朱家評評理,他們老朱家就是這麼教兒媳婦的?讓兒媳婦這麼橫行霸道的欺負小姑娘,也不怕敗壞了他老朱家的名聲!”

眾人你一言為一語,話語中都透露著對楊氏霸道的不滿,對納蘭如意懂事的憐惜。楊氏一張嘴說不過眾人十張嘴,惱羞成怒之下從水裏濕淋淋的站起來,怒視著納蘭如意道:“臭丫頭,你別以為就這麼算了,今天這事我們沒完。”

說吧,便氣哼哼的頂著濕淋淋的頭發一路濕淋淋的衝著村子東頭的朱家而去。

納蘭如意望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轉身衝著眾位婆子夫人盈盈施了一禮,納蘭如意微笑著將浣洗好的衣服一一收到盆裏,轉身離去。

嗬嗬,這事就是楊氏想算了,她都不會那麼容易讓她算了的。納蘭如意笑得溫和。

六 捉奸

納蘭如意抱著清洗幹淨幾件衣服回了劉家,剛一進門就聽到張氏叉著腰站在院子裏大聲罵道:“死丫頭,你又跑去哪裏偷懶去了?”

納蘭如意笑著指了盆裏的幾件衣服,溫順的答道:“納蘭如意看今天天氣很好,真是晾曬衣服的好時候,所以才去將這幾件衣服洗了。”

張氏鼻子裏哼了一聲,不滿道:“就這麼幾件衣服還要洗這麼久,我看你這丫頭就是成心偷懶。”說罷,從房裏抱了一床冬天的棉被出來,放到納蘭如意手上惡聲惡氣道:“趕緊把這個給洗了,我晚上還要用的。到時候要是不幹,看老娘不拔了你一層皮。”

納蘭如意接過這床被子,心下冷笑。張氏這分明是故意刁難,這時已經日上三竿,下午的太陽隻會越來越弱,讓她這時候去洗被子還說晚上要用無非是為難她。她知道張氏屋裏肯不隻這一床被子,卻指名道姓隻要蓋這一床,分明是找個由頭刁難她,口中卻笑道:“納蘭如意這就去洗。”

見納蘭如意言語之間十分乖順,張氏一時半會倒是找不到發作的由頭,鼻子裏哼了一聲道“給我小心著點”便扭著水桶腰進了臥房。

納蘭如意乖巧的抱著被子出了門,臨出門前卻把今日在溪邊浣洗幹淨的一條紅色腰帶放在了門口的草叢裏。

抱著那洗好的一床被子回到家已經是黃昏時分。張氏見了回家的納蘭如意,不免對她言語上刻薄一番。納蘭如意倒是毫不在意,隻做沒聽見,在劉大腳關切的眼光下匆匆拿了個饅頭回房間。

太陽落山之後,納蘭如意便就著茶水吃那個饅頭。隻聽外麵的劉家養的狗似乎叫了兩聲,門輕輕的吱呀響了一聲,便又恢複了平靜。納蘭如意微微一笑,繼續吃那白饅頭。

過了一會兒,隻聽門口靴聲霍霍,有個男人喊道:“快開門,我回來了。”

回來的正是這家的主人劉榮。劉榮常年在外做生意,一年到頭回家的次數有限,原先他回來總是先寫信給家裏先行告知,家裏也會備上好酒好肉讓他好好享用一番。這次回來事先倒是並未告知家裏乃是因為劉榮本是到鄰省去做生意,誰知遇上風浪貨船難以開出來,便停留在了附近。劉榮心下一想,既然離家這麼近,倒不如回家看看老妻和兒女,共享團圓之樂。

誰知剛到門口,喊了門卻半天沒人應門。劉榮心下疑惑,當即踹開大門,卻見院子旁邊的草叢裏有個人影閃過,看那身形和動作,必然是個成年男子無疑。劉榮當下大怒,一腳踹開了臥室的大門,見張氏神色慌亂,衣衫不整的站在那裏,心中的疑惑更是得到了確定。當即一巴掌扇到張氏臉上,大怒道:“你這賤人,我在外麵辛辛苦苦賺錢養家,你竟然在家裏偷漢子!”

說罷尤不解氣,對著張氏狠狠踹了一腳,一腳把張氏踢翻在地上。抄起屋子裏的木棍對著地上的張氏一頓亂打,直把張氏打的哭爹喊娘,在地上滾來滾去。

劉大腳在屋裏聽到響聲,忙急急的趕出來抱住她爹,哭道:“爹,你若再不停手,隻怕要把娘打死了。死刑犯也有說話的權利,你且聽了我娘說幾句話再行定奪啊。”

納蘭如意此時也從屋裏出來了,冷眼看熱鬧。

劉榮瞪了女兒一樣,又不甘心的衝著地上打滾的張氏踹了一腳,正正踹在張氏腰窩裏,張氏更是疼的在地上來回打滾叫的如同殺豬一般。

劉榮冷冷的瞪著地上的張氏道:“要是不想活了老子現在就殺了你這賤人就給我閉上你的嘴。”

該死的,這賤人的叫聲要是把左鄰右舍都招惹了來,那他劉榮的臉麵還要不要?

張氏果然住了嘴不敢再吭聲。

劉榮便把手中的木棍隨手一扔,指著地上的張氏道:“賤人,還不趕緊從實招來,奸夫到底是誰?”

劉大腳聽的稀裏糊塗,趕緊問劉榮是怎麼回事。劉榮老臉微紅,覺得這老婦當著女兒的麵幹出這種齷齪事來實在丟他的人,仍是一五一十將剛才的事情告訴了劉大腳。

劉大腳踟躕了一下,對著劉榮言道:“爹爹,剛剛我跟納蘭如意都在房裏,並沒有聽見什麼其他的聲響,。爹爹也是知道娘素日的為人的,娘是斷不會背著爹爹幹出那種醜事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劉榮探究的望向納蘭如意,眉毛一挑:“哦?”

劉榮覺得,劉大腳身為女兒,向著親娘說話無可厚非,納蘭如意卻是外人,沒必要為張氏說話,因此便把目光轉向納蘭如意。

納蘭如意略一踟躕便微笑道:“劉叔叔,納蘭如意白日裏洗完衣服便覺得有些累,早早的就上床休息了,直到剛才您回來。納蘭如意睡得昏昏沉沉……並沒有聽見什麼異動,這事……恐怕有所誤會吧。”

什麼?洗衣服?

劉榮的眼睛眯了起來,看向張氏的目光更是憤怒。這個見識淺薄的女人,他說過多少次要對納蘭如意客氣些,那畢竟是禦史大人的千金,將來如果有出頭之日,他們一家也會跟著沾光的。隻是這女人眼皮子太淺,見蘇家這幾年銀子給的遲了些分量也比以前少了,便遷怒於納蘭如意,不但讓她幹活,還動輒對她大罵。隻怕再這麼下去,納蘭如意一定會對他們劉家心生怨恨。這筆投資將來不但收不到回報,反而可能成為一樁禍事。

劉大腳卻是沒聽出納蘭如意這話的深意來,連忙對她爹道:“爹爹你看,納蘭如意也沒聽到什麼異動吧。一定是爹爹眼花看錯了,指不定是誰家的漢子在門口方便看見爹爹回來怕挨罵才急急晃晃的跑了呢?”

張氏今日算是倒了大黴。她本來就覺得奇怪,她今日並沒有給出信號,那與她相好的男子卻突然跑了來。這也倒是罷了,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一貫寫信預報歸期的丈夫這次竟然毫無預告的跑了回來!!!她匆忙之中趕緊讓她那情夫從窗戶裏跳出去逃跑,卻不料仍被丈夫看到個影子。丈夫將她打的死去活來,她自知理虧也不敢多言,如今聽了女兒這麼一說,張氏趕緊順坡下驢,對著劉榮喊起冤枉來。

“你這個死老頭子,你一年到頭在外邊不回來,是誰辛辛苦苦替你操持家務,撫養這兩個孩子。你這老頭子不知道感激我也就罷了,這一回來便不分青紅皂白的打我一頓,還……還汙蔑我有什麼奸夫。老婆子都這把年紀了,還要被你如此羞辱,罷了,我也不想活了,我這就去找跟白綾子吊死自己,九泉之下再對著閻王喊冤去。”

張氏素來潑辣,這一番喊冤正是平時所擅長的,隻見她在地上滾來滾去,鼻子眼淚一大把都沾上了黃土,一邊捶著胸口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

劉榮氣得更狠,連連跺腳道:“還不給我閉嘴。這大半夜的,還嫌我不夠丟人嗎?”

張氏這會兒潑辣性子上來了,便開始不依不饒的嚎叫:“這般冤枉於我,我比那戲文裏麵的竇娥還冤枉啊。我這都不想活了,還怕街坊鄰居們取笑嗎?罷了,讓他們都來看看,也看看你這老頭子是怎麼冤枉自己的老妻的。”

張氏這一番胡鬧倒讓劉榮心生疑惑。難道是自己剛才看錯了?張氏真的是冤枉的?

納蘭如意垂下眸子,對麵前的一切充耳不聞,心中卻歎道,這下張氏倒是逃過一劫。

這邊張氏仍在地上撒潑打滾,口中大喊著不活了。這邊劉榮卻已經沉下眼皮,這該死的老婆子,若是讓周圍的街坊四鄰們聽到了,看他不打死這個丟人現眼的老貨!

劉大腳連忙上前扶起她娘,張氏仍是潑皮耍賴著不肯起來。劉大腳心下有氣,怒道:“娘要是還跟女兒耍性子,下次爹就是打死娘我也不管了。”

張氏瞪了劉大腳一眼,見女兒衣服不厭其煩的模樣,隻好站起身來慢吞吞的將衣服穿好,一麵又偷偷用眼睛瞟著劉榮的反應。見劉榮一臉不耐煩,張氏也不敢造次,隻好悻悻的站起身來自認倒黴。

這邊劉大腳已經挽住了劉榮的胳膊,笑道:‘今天的事都是個誤會,爹你給我娘道個歉讓她消消氣,咱們一家人還是團團圓圓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好不好?”說吧,向納蘭如意遞個顏色,意思是讓她幫忙說項說項。

蘇納蘭如意這下倒是推脫不得,微笑著上前道:“正是呢,張媽媽身正不怕影子斜,劉叔叔你恐怕是看錯了。”

正說著話間,隻聽見有人猛拍著劉家的大門,隻聽一個人扯著嗓子大喊:“劉家嫂子,你在家不?趕快開門。”

這時候都已經很晚了,是誰在叫門?

劉榮狐疑的看了看張氏,心道莫非又是這婆娘搞的鬼?張氏雖然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到底心虛,隻低著頭往邊上縮了縮,不敢看劉榮的眼睛。

劉榮衝著劉大腳使個眼色,示意女兒去開門。

劉大腳爽爽利利的開了大門,卻被門外突然扔進來的一個麻袋險些砸中。定睛一看,原來是村子東頭朱家的老四。

劉大腳怒道:“朱老四,你這是什麼意思?這麼晚了往我們家裏扔個麻袋做什麼?”

那朱老四年紀隻有二十幾歲,生的膀大腰圓,豹頭虎目,再加上他自小習武,練就一身好的棍棒本事,因而在村裏平時無人輕易敢惹他。不過朱老四雖然有本事,卻並不以這一身本事欺壓人,而朱家是詩禮傳家,對子女的教育也以儒家謙和思想為基礎。因而朱家這幾個小夥子各個都是一身本事,做人確實謙遜和平,實在是朱家父母教育有方。

隻是這麼晚了,這朱家老四又來劉家做什麼呢?

那朱老四斜斜的睨了劉大腳一眼,陰陽怪氣道:“什麼意思?”

說罷,他似乎是從劉大腳的身後看到了劉榮,便略略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朱老四微微低下頭,衝著劉榮一抱拳道:“原來是劉叔回來了,那可正好。我們正要請劉家給我們一個交代。”

劉榮一頭霧水,他見這朱老四剛剛開口說話時一臉陰陽怪氣,現在又要他給交代,心中像打鼓似的頗有些不安,趕忙笑著應道:“賢侄不必多禮。這麼晚了,賢侄到我家來所為何事?”

朱老四尚未開口,那邊麻袋裏已經傳來一個悶悶的聲音鬼哭狼嚎的喊道:”阿爹,快救救我吧,我快被他們打死了啊!!”

劉榮的麵色猛然凝滯,隨即一臉怒色。這個聲音,正是劉二狗的聲音!

那邊疼愛弟弟的劉大腳已經按捺不住,連忙去解那麻袋。那麻袋被係的死緊,劉大腳廢了半天事也沒有解開,額頭上已經急得見了汗。蘇納蘭如意見狀麵露不忍之色,蹲下身去幫著劉大腳一起解。

費了半天事才解開那麻袋,一個腦袋露了出來。劉大腳見了那腦袋,先是一怔,然後哇哇大哭起來。原來那露出的腦袋正是劉二狗,隻見他麵上青一塊紅一塊竟是沒有半點好地方。劉大腳心疼弟弟,見了弟弟這幅慘狀,自然就心疼的掉起眼淚來。

那邊張氏也看清了兒子的模樣,一把撲到兒子身上,摟著劉二狗傷痕累累的腦袋兒呀肉呀叫個不停,一麵抹著眼淚一麵狠狠的打罵道:“是哪個殺千刀的混蛋把我兒子打成這個樣子?”

劉榮雖然沒說話,但也是臉色鐵青的望著朱老四。

朱老四倒是毫不客氣,冷笑著迎了上去冷冷道:“劉大嬸也不必在這兒指桑罵槐,我朱老四敢做就敢當,今個兒你家劉二狗是我和我家兄弟們打的。至於為什麼打他,劉叔劉嬸子你們真的就不知道嗎?”

說罷,衝外麵一招手,幾個人架著一個頭發散亂,衣衫不整的女人進了門。蘇納蘭如意定睛一看,這不正是上午被她推倒水裏的朱家三兒媳楊氏?

劉榮的目光在地上的劉二狗和一身狼狽的楊十身上逡巡了一圈,麵上卻不動聲色的微笑道:“賢侄,這是何意?”

朱老四心中暗罵一聲老狐狸,麵上正色對裝迷的劉榮道:“這人是誰,劉叔該不會不認得吧?”

劉榮眯著眼睛像一身狼狽的楊氏望過去,看了許久,麵上一臉猶豫的對朱老四道:“大侄子,我常年在外麵,這村子裏的小輩們我也認不太清。這……這不是你家老三媳婦嗎?”

朱老四冷笑道:“劉叔好記性。不錯,這就是我家三……三嫂。”似乎是對楊氏所不恥,朱老四這句嫂子叫的倒是不怎麼順口。

“劉叔也知道,我家三哥前幾年在海上做生意的時候出了意外,我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心中自然是悲痛無比。他們雖然不舍得三嫂,卻也無意阻攔她改嫁。我那三嫂卻信誓旦旦的對我父母說,要為我三哥守節,下半輩子就陪在我父母左右。我父母親感動之餘也要為我他們二老出於疼愛我三哥,便對我們兄弟幾個說,等他們二人百年之後,家裏的財產全部留給我三嫂。我們兄弟幾個也都沒有意見,隻要三嫂願意為我們老朱家守著,我們兄弟幾個自然也不會虧待她,誰知道,她……“

說到這兒,這朱四滿麵憤怒,一把揪住楊氏的頭發,怒道:“賤人,我可開不了口去說你那些醃臢事兒,你自己說出來。”

楊氏被朱四揪住頭發,身上的衣衫上沾了不少泥點,一張芙蓉秀臉上也染上了不少灰塵,模樣十分狼狽。楊氏努力從朱四手裏掙出來,指著地上的劉二狗哭道:“你們可不要冤枉我,分明是這劉二狗勾引我在先的。我可是清白人家出身的好女子,雖然夫君死了,我也是立誓為他守身如玉的,今天這……這分明是劉二狗這混蛋設下的計謀!”

這邊楊氏話音還未落地,那邊劉二狗的娘張氏早已撲上去與她扭做一團。張氏性子潑辣,這種打架的事情早就習以為常,上手就朝楊氏那張豔麗白皙的臉蛋上撓去,直接在楊氏雪白的麵龐上留下幾道血紅的指甲印子。張氏猶嫌不夠解氣,雙手衝著楊氏那裹在上好衣料裏的一對酥胸而去。揪住楊氏胸前的一對玉兔就死命的又扭又掐,直把楊氏弄的大聲呼痛,幾乎暈厥過去!

張氏一邊打著小寡婦楊氏,一邊口中斥罵道:“好你個不要臉的小蹄子,敢勾引我的寶貝兒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德行。你一個殘花敗柳的老樹根子,倒回引誘人家沒成親的大小夥子。說我家二狗勾引你?看看你自己那個德行,你的年齡都夠的上做他媽了,他有的是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喜歡,會看上你這種貨色?我看你這小賤人是想男人想瘋了才會想賴上我家二狗吧?”

蘇納蘭如意皺了皺眉頭,張氏一番罵雖然聽上去粗鄙不堪,但是主題思想還是很明確的。楊氏是個死了老公的青年寡婦,雖然頗有姿色,但在劉家夫婦的嚴重,楊氏也就是個人家穿過的破鞋。而劉二狗在劉榮和張氏的嚴重,簡直是全村,甚至是全鎮最優秀的青年。雖然劉二狗因為功課太差被學堂的先生退了回來,但是他總算是上個幾年學堂,識得幾個大字。這在劉榮和張氏眼裏已經是十足的文化人,更是他們全家的驕傲。至於外人認為的劉二狗好吃懶做,整日裏遊手好閑,在他們看來都是外人出於嫉妒才編排的。他家二狗相貌堂堂,個子高挑身材又壯實,正是一等一的棒小夥子,得惹來多少姑娘家眼饞啊?。雖然劉二狗長到一十八歲,也沒有哪家有姑娘的人家托了媒婆上門提親,可是劉榮夫婦就是固執的認為,那是他們自卑,自個兒認為配不上他家二狗這種好小夥子,跟他家二狗遊手好閑什麼的可扯不上半點關係。

正因為如此,所以劉榮看到潑辣蠻橫的張氏揪著楊氏一頓扭打之時,不但沒攔著張氏,心中反而為她叫了一聲好。心中甚至還想著,有了這潑婦一攙和,他老朱家必然是討不了什麼好去。

朱老四見張氏把楊氏擺弄的夠嗆,劉榮卻站在一旁默默無語,顯然是對張氏默許了的。他心下便把劉榮和張氏罵了個夠,心想這兩條老狗隻一心向著他倆養的那不成器的崽子,全然不分是非黑白。

也顧不得好男不跟女鬥,朱老四上前攔住還欲撒潑的張氏,把自家嫂子護在身後,這才算是把楊氏解救了出來。張氏看著躲在朱老四背後的楊氏,還欲揪出來再打,卻被朱老四兩個燈泡似的眼睛一瞪,便低了頭悻悻閃到一邊。

朱老四狠狠瞪了楊氏一眼,低聲道:“還不趕緊拿出來?”

楊氏本來本張氏莫名其妙的衝上來打了一頓,正自委屈流淚的時候,被朱老四這麼一瞪眼,隻嚇的恨不得躲得遠遠的,離這煞星十萬八千裏才好。可是看今天這陣勢,她是斷斷難以脫身了,隻好抽抽搭搭的從袖中拿出一張紙來。

朱老四一把搶過那張紙,對著劉榮冷笑道:“今個兒倒真是為難我了,這番不要臉的話我也得念出來了,豁出去了。反正這到底不是我寫的,寫這個的人才是真真不要臉呢。”

說罷,朱老四還清清嗓子,當著劉榮,張氏和朱家幾兄弟的麵大聲朗讀起來:“金秀:我對你早就仰慕已久了,遙想你剛剛嫁過來的時候,穿一身大紅嫁衣,臉蛋兒紅撲撲的像是一個大蘋果似的可愛極了。你那烏黑的秀發,明亮的雙眸,紅潤的嘴唇,在我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心裏就再也裝不下別人。每當想起你山茶花花瓣般的麵容,我的心裏都快樂極了,卻也給我帶來了無盡的痛苦。你可知道我痛苦什麼?我痛苦,痛苦為什麼這麼遲才遇到你。我難過,難過為什麼我遇到你時,你已經成了別人的妻子。是啊,在我對你一見鍾情的時候你卻成為了別人的妻子,這怎麼能使我不傷心欲絕呢?看著你和朱家老三出雙入對,我的心像刀割一樣難受。我娘幾次逼我娶親都被我找各種理由拒絕了,其實是因為除了你,我的眼裏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正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原本想,你我今生是無緣了。誰知道,柳暗花明,朱家老三竟然出意外死了。我看著你為他傷心難過的樣子心裏十分心痛,可是,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年,金鳳你已經為他守孝期滿,對她朱家仁至義盡了。你是否應該為自己考慮一下,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呢?今晚三更,小河旁邊見麵,不見不散,我會一直等到你來。愛你的二狗。

讀到最後,朱老四簡直是咬牙切齒,盯著地上的劉二狗,恨不得立時三刻將他生吞活剝了。

聽到動靜前來圍觀的街坊四鄰們哄然大笑,繼而嘰嘰喳喳討論個不停。

這個說真沒想到這劉家二狗的文采倒是不錯,這一封信寫的還真是纏綿悱惻,煽情指數快趕上那些個話本子了,難怪這朱家三嫂一個寡婦都動心了。

那個笑道,別說是寡婦了,我看天上的九天仙女都得動凡心。

另一個更是指著劉榮笑道:”他劉叔,二狗這孩子還真是有文采,這孩子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啊……”

一片哄笑聲中,劉榮的臉色變得鐵青。

顧不得被人說成欺壓小輩,劉榮大步上前指著朱老四道:“朱老四,無憑無據單靠這張破字條能說明什麼?我看我家二狗是被冤枉的,八成是你家爹娘後悔說了要把財產留給老三媳婦,這才設下這麼個局來陷害我家孩子!”

那邊朱家老四確是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你不會認賬,你且自己看看這是什麼!”

說吧,從袖中伸手拿出一樣東西,順手投擲到地下。

那東西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堪堪停在劉榮腳下。劉榮強忍著怒火低頭一看,正是劉二狗平時帶在身上從不離身的鎏金鼻煙壺!!!

朱家老四朗聲道:“依據這賤人所說,這個東西是跟這張紙條一起在她房間門口撿到的。這樣東西,你們大家都認得吧?”

劉二狗生性愛慕虛榮,對這個鼻煙壺更是愛若珍寶,有事沒事就拿出來炫耀一番,因而周圍的人多多少少對這鼻煙壺也有些印象。聽了朱家老四如此說,大家便湊上來一看,心下便明白了七八成,本來對楊氏有所懷疑,認為是她主動勾引劉二狗的人也把懷疑的目光轉向了劉二狗。這情形,還不明顯嗎?

這下子劉榮倒是真的生了氣,周圍人質疑的目光更是讓他的臉麵當然無存。從地上撿起剛剛打張氏的那根棍子便要劈頭蓋臉的衝劉二狗打將下去,卻被張氏和疼愛弟弟的劉大腳死死抱住。

張氏見劉榮滿臉鐵青,心裏忐忑,扯著嗓子哀求劉榮:“老爺,你開開恩饒了二狗吧,他是老爺你的獨生子,是你們劉家香火的唯一繼承人啊。”

劉榮滿臉怒色的推開張氏:“這樣丟人現眼的孽子,不要也罷。列祖列宗知道了這孽畜的行徑也斷然不會饒恕他。今天我就要打死這敗壞門風小畜生清理門戶。”

劉大腳從另一邊死死抱住父親,抽泣道:“爹,你好歹聽聽二狗他怎麼說啊。”

劉大腳這番話倒是提醒了一直昏昏沉沉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劉二狗,他彷佛剛剛清醒過來似的,雙目銅鈴般的瞪著納蘭如意:“爹,是她!是這個臭丫頭搗的鬼!是她騙我去河邊的!

眾人的眼光瞬間轉移到了納蘭如意身上,

納蘭如意卻是不慌不忙,微笑道:”二狗哥哥,這話是從何說起啊?“

劉二狗十分鬱悶,本來早上納蘭如意要他晚上到小河邊想會時,他的心情萬分激動,早早地梳洗打扮好便徑直往那小河邊走去。到了小河邊遠遠的看到一個窈窕的背影,他樂得一顆心簡直快飛了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衝著那身影抱了個去,可惜還未碰到佳人的一絲衣角,卻被早有準備的朱家兄弟們套上麻袋打了個半死。等他從麻袋裏被扔出來,見到的卻是發髻散亂,衣衫不整的楊氏,聽到的卻是將他和楊氏罵做奸夫淫婦的聲音。他心下十分奇怪,明明是納蘭如意,怎麼會變成楊氏呢?

見納蘭如意不打算承認,劉二狗心中更加著惱,口不擇言道:“不是你,不是你早上約我去小河邊上相會的嗎?怎麼你現下倒是不承認起來?”

納蘭如意冷冷一笑,笑容中的寒意讓劉二狗油然而生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你……”

納蘭如意不怒反笑:“劉二狗,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生在鄉野的農家丫頭,可以讓你信口雌黃,隨意汙蔑?我納蘭如意貴為堂堂禦史千金,會對你這種鄉野小人有什麼想法?你膽敢侮辱官家小姐的名節,該當何罪?”

圍觀的街坊四鄰便開始嘰嘰喳喳說了起來。在大家看來,納蘭如意即使淪落到鄉間寄養,身份也是不容置疑的官家千金。受過良好的教育,一言一行都充滿了大家小姐風度,將來婚配的對象自然也是門當戶對的豪門公子,跟這潑皮破落的劉二狗是扯不上半點關係的。何況今天劉二狗和楊氏被抓了個現行,人證物證都在,這通奸罪名算是坐實了。而劉二狗這時候卻扯出納蘭如意來,讓大家免不了議論紛紛,猜測這劉二狗居心妥測。

劉二狗確是百口莫辯,急道:“你個死丫頭,你怎麼不說實話啊?明明就是你約我出去的嗎?”

劉榮的臉色越發難看,目光深淺莫測的看了納蘭如意一眼。

納蘭如意隻當做沒看見,對著劉二狗道:“二狗哥哥,我念在你此次是初範,平日裏我又受了你家恩惠,這次我便不與你計較。若有下次,侮辱官員家眷名節的罪名,拖去衙門裏打個半死,不知你可受不受的起?”

劉二狗的嘴巴彷佛吞了個雞蛋似的半天合不攏嘴,隻結結巴巴道:“你……你……’

那圍觀的便有人說道:“劉榮,你這兒子回去要好好教育啊,先是跟寡婦偷情,後來又侮辱人家蘇小姐的名節。這事兒往小了說,我們街坊鄰居也就當這小子年齡小不學好。往大了說,人家蘇小姐貴為千金小姐,你侮辱她名節足夠判你一個斬立決的啊。”

那邊立馬有人接上:“是啊,你侮辱人家千金小姐的名節,自己被判刑也就罷了,若是把我們都連累進去可怎麼辦?今天是人家蘇小姐大度,才沒跟你這混球計較。劉榮啊,回去可要好好管教你家二狗,免得他長成個禍害連累我們啊。”

劉榮囧的一張老臉漲的通紅,恨恨的瞪了劉二狗一眼,心道等會人走光了,老子不把你打個半死老子不姓劉。

隻聽那人群裏卻不知道誰嗤笑了一聲,笑聲又尖又細,仿佛這聲音是人刻意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似的。“這劉二狗連村裏的寡婦都招惹,還有什麼不敢惹的?你們家裏那些母狗,母羊凡是母的都要小心了。他家幹這事兒可是有傳統的,扒灰的拔灰,偷小叔子的偷小叔子。”

這話簡直刻薄到了極點,劉榮麵上一點掛不住,老臉羞得不行。張氏更是做賊心虛,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劉大腳對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兒早就羞愧的不能自已,心裏既痛恨弟弟,也痛恨那些看熱鬧的。納蘭如意倒是大大方方的,也不低頭躲避,也不參與他們的話,隻是目光淡淡的,安安靜靜的站立著。

劉榮經過今天這兩出,直感丟盡了麵子,無顏麵見人,隻得對著街坊四鄰一拱手:“今日之事是我劉家家門不幸,出了這麼個逆子,請大家放心,我劉榮一定盡快給大家一個交代。”

那朱老四鼻子裏冷冷哼了一聲。

劉榮見狀,也顧不得朱老四是小輩,直接對著朱老四一個千兒打下去:“朱賢侄,今天的事兒實在是我劉某教子無方,才使得這小畜生鑄成大錯,我隻後悔平日裏縱容了他,沒有教好他做人的道理。賢侄請放心,我一定會嚴懲這小畜生,一定給賢侄和朱家老哥,朱家大嫂子一個交代。”

那劉榮平日在村裏也是數得著的一號人物,素來也不輕易服個軟。如今他如此低三下四的對朱家老四道歉,朱家老四反倒生出些不忍來,心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口中安慰道:“劉叔也不必過於自責,這一個巴掌拍不響,今天這事兒……倒也不能全怪二狗。隻希望劉叔能對二狗嚴加管教,給我們一個說法。若有下次,隻怕便不會這麼輕易算了……”

劉榮平日多人精的人物,聽了朱家老四這麼一說便明白對方也無意將事情鬧得更大,趕忙應道:“是是是,我一定好好管教這小畜生。多謝賢侄高抬貴手。”

朱家兄弟便帶著楊氏離開了劉家,那圍觀的人群也各自散了開來。劉榮對著人群頻頻作揖,配著笑臉說盡好話才算把人們送走。

人群散了之後,劉榮冷著臉對張氏道:“把門關上。”

劉二狗掙紮著在地上喊著:“爹,爹,兒子是冤枉的啊……分明是納蘭如意這小賤人故意設局來害孩兒啊……”卻被劉榮一腳正正踢在胸前,一口氣兒提不上來,就此暈了過去。

張氏見劉二狗暈了過去,立馬心疼萬分,仇視的看了納蘭如意一眼,抱著劉二狗嚎道:“我的兒啊,我的心肝肉啊,你若是死了娘也不活了啊……”

劉榮被她吵得心煩,大吼一聲:“吵什麼!!再吵我就殺了你!”

張氏被劉榮嚇了一大跳,還未發出的半生嚎叫便卡在喉嚨裏變成小聲抽泣,隻是目光還是惡毒的望著納蘭如意。

劉榮先是低了頭,略略思考了一番,抬起頭來直視著納蘭如意,目光中帶著些探尋的意味。

納蘭如意倒是落落大方的與他對視,劉榮見她無半分理虧膽怯之意,心下更加奇怪起來。隻是不讓他開口問一問納蘭如意,他確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甘心的。

“蘇小姐,今天這事……”劉榮探究著開了口,目光在納蘭如意臉上來回打轉。

納蘭如意毫不客氣的看著對麵的劉榮:“今天的事,我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劉叔若還有什麼疑問,不妨好好問問令公子,看看到底是誰在說謊。”

納蘭如意義正言辭的模樣倒讓劉榮怔了怔,這蘇家小姐如此理直氣壯,隻怕這件事多半還是二狗在撒謊?隻是二狗為什麼要賴到這蘇家小姐的身上呢?莫非真如那位街坊所說,是二狗對蘇小姐起了非分之想?”

想到這,劉榮禁不住一身冷汗。開什麼玩笑?他不過是一個鄉野小商販,納蘭如意確實正兒八經的禦史嫡女,身份上差了十萬八千裏,他們是絕對不敢起了那高攀的心思的。隻是二狗年輕不懂事,說不定對著禦史府的富貴羨慕的緊,說不定想通過跟納蘭如意的關係來當上禦史府的女婿。若是二狗真有了那心思去攀龍附鳳,隻怕不但不是件好事,反而會給全家帶來殺身之禍啊。“

若是禦史大人知道他女兒被自己的兒子惦記上了,隻怕絕對不會輕饒了他!

想到這,劉榮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讓二狗長長記性。這小畜生禍及自身也到罷了,他可不想被這小畜生連累到晚節不保,胡子一大把了還要去蹲監獄,實在是丟不起這人啊!

說吧,劉榮臉上立馬換上了一副笑臉,對著納蘭如意笑道:“蘇小姐,今日之事都是犬子的錯,犬子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蘇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計較。我這個兒子啊,腦子一直都不是很好使,精神上麵也有問題。蘇小姐隻當他是精神病發作了,不要與一個病人計較。我劉家上上下下都會對蘇小姐感激不已的。”

納蘭如意淡淡的看了一眼劉榮,麵上毫無表情的道:“劉叔叔,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你明白嗎?”

劉榮愣了一愣,猛一咬牙道:’蘇小姐請放心。劉某以項上人頭擔保這是最後一次。“

納蘭如意懶得再看她一眼,悠然的邁著步子回去自己的房間。今日這兩場戲實在是太精彩了了。

劉榮目送了納蘭如意回房門,回頭冷冷的盯著地上顫抖著的劉二狗。劉二狗戰栗著看著父親,剛要開口求饒,一個”爹“字尚未開口,就被劉榮一棍子重重打在背脊上,就此暈了過去。

在劉氏的嚎叫聲,劉二狗的求饒聲中,納蘭如意安然的進入了夢想。今天她這看戲的都覺得有些累了,她要養精蓄銳,等待著明天還有更好的一出戲呢。

七 另一出好戲

納蘭如意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美美的伸了個懶腰,她坐起身來將自己的頭發隨意的綁了兩股發辮,便端著缸子出去漱口。

一出門便碰到張氏,張氏經曆了昨天的事,對這小丫頭莫名其妙的心生畏懼。一方麵,想到可憐的兒子劉二狗昨天晚上被丈夫狠狠打了一頓,光是打人的棍子就打斷了三根。劉榮的性子一直算的上溫和,從未和人大動過肝火,如此暴怒可以說是她頭一次見。在她看來,兒子不會說謊,肯定是納蘭如意這個小丫頭勾引了他,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丈夫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兒子反而把劉二狗打了一頓?再加上昨天她也差點被丈夫打死,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始終覺得這兩件事跟納蘭如意脫不了關係。奇怪,這小丫頭一直柔柔弱弱的,以前被她罵的厲害了也隻會低低的抽泣幾聲,連聲音都不敢放大。現在卻不知她用了什麼招數,把她們母子倆害的這樣慘。這該死的丫頭,什麼時候 變得這麼邪門了?

這邊張氏正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納蘭如意,那邊納蘭如意確是毫不在意的衝著張氏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張媽媽,早上好。”

納蘭如意這猛一出聲,倒把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的張氏嚇了一跳。一句“死丫頭,作死啊”脫口而出,等意識到對麵的納蘭如意已經變得和以往任人欺負的的小丫頭有所不同了時,已經晚了。

納蘭如意卻不以為意,仍舊笑眯眯的看著她。

張氏便有些訕訕,隻好悻悻道:“你……今天別偷懶,還不趕緊去把豬給喂了。”

納蘭如意歡快的應了一聲,一溜小跑著去了豬圈。

張氏卻是有些心緒不寧,看著納蘭如意順從的跑去了豬圈,她倒突然有了種不祥的預感,眼皮子也跳的厲害。

“我這怎麼好像撞見鬼似的……”張氏一麵嘀咕著,一麵走向廚房準備吃早飯。

後屋裏,納蘭如意望著一隻隻被養的白白胖胖的大肥豬,心下樂開了花。她小心翼翼的拍著一頭大白豬的身子,笑嘻嘻道:“今天本小姐就給你們一個露臉的機會,你們可要好好表現哦。”

說罷,就俯下身去撿起那地上的豬食槽,抓起一把豬食就灑在了地上,然後將豬圈的門打開,一路抱著豬食槽灑了出去。

那些肥豬昨日已經被她喂的飽飽的,因而今天看到她撒豬食倒是沒有特別的反應,隻是懶懶的臥倒在豬圈裏看著她。

納蘭如意倒是半點不惱,一路拎著豬食槽慢慢往地上灑,一步步,前麵那條路就是官道了,納蘭如意笑的更加開懷,手裏的動作半點不停,繼續將豬食灑在地上。

等到手裏的豬食撒完,望著空空的豬食槽,納蘭如意美目一轉,計上心來。她一溜煙小跑到村西頭唯一一個水井旁邊,將那豬食槽隨手往井裏一扔,隨機口中叼了跟狗尾巴草,閑閑的依靠在水井邊閉目養神,等待著目標對象的出現。

隻是這目標對象今天未免出現的太晚了些,納蘭如意在井邊站了半響也沒等到要等的這個人,肚子卻開始不爭氣的咕咕叫了。

撫摸著不爭氣的肚子,納蘭如意不免有些後悔。早知道是這個樣子的,昨天晚上她就偷偷藏起一個饅頭了,也好過現在頂著大太陽餓肚子。

正當納蘭如意暗自沮喪的時候,前麵小道上突然出現了兩個人。一個自然是她等了半天的目標對象,另外一個,納蘭如意定睛一看,隻見那人一身儒袍,手持折扇,正微笑著用手捋著臉上的美髯,正是一個翩翩儒生的形象!

待到納蘭如意看清楚這人的麵龐時,幾乎驚喜的叫出聲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還心心念念著想找一個見證人,沒想到老天不但把目標對象送了過來,還額外送了份大禮給她!

原來這人正是村裏唯一的私塾先生—方存先。

方先生在村子裏是一個傳奇的存在。早年方先生還是個少年書生時就以“神童”之名響徹整個縣城。大家一提到方存先這個名字就豎起大拇指讚一聲,是個勤奮好學天資聰穎的孩子,將來必然是個做大官的料子,說不定還能考上狀元呢。隻是這方先生雖然被大家看好,但是運氣上卻是差了一點。第一次參加科舉考試,方先生不幸名落孫山。好在他倒是未曾氣餒,再接再勵的考了幾次,結果卻都是相同的—落第。方先生自然是不肯認命的,一口氣連考了二十幾年,結果不但跟狀元不挨邊,甚至連個進士都沒考上,快50歲的人了仍然是個童生的身份,實在是讓人大跌眼鏡。

不過村子裏民風淳樸,方先生雖然沒能考上進士當上大官,但是在大家看來,方先生飽讀詩書,學問淵博,是這個村子裏鼎鼎了不起的人物,因而大家對方先生都很尊敬,見麵必稱一聲先生,家裏有什麼舍不得吃的好東西也都給方先生送一點去。方先生多年來一直讀聖賢書,對家裏的農活自然是幹不來的。熱心的村民們又熱情的幫助方先生播種子,耕地,到了收貨時節又幫他割取麥子拉到集市上換錢,再把錢送到方先生手裏。方先生自然是感動的眼淚汪汪,可是他一介書生,肩不能抗手不能跳的也無法回報人家,給人家錢人家又不願意收。方先生無可奈何之下幹脆自動教起那幾個村民的孩子讀書,希望用這種方式回饋人家。本來方先生隻是打算自己一邊讀書一邊給幾個孩子啟蒙聊做對人家幫助的回報,誰知這一教就是十幾年,學生也由原來的幾個,發展到了現在的幾百個,甚至周邊城鎮裏還有不少人希望把孩子送到方先生這裏。原來,自從方先生開始教書,村子裏腦子活泛的人家就也開始有樣學樣的幫方先生幹活,把孩子送到這裏讀書。隻是方先生家裏的農活實在有限,大家爭來搶去的也不是辦法,於是幹脆就送些糧食或者果品給方先生。礙於鄰居鄉親們的麵子,方先生隻得收下這些學生。方先生本來就飽讀詩書,加上他性子溫和,對這些孩子不但不打罵,反而循循善誘,不但教他們讀聖賢書,更是從人格方麵教育他們。村民們發現自己的孩子不但有學問了,而且懂事了很多,回家以後也會主動幫助父母幹活,更是對方先生感激的五體投地。一傳十十傳百,方先生這名氣自然更大了。

越來越多的人慕名而來,希望讓自己的孩子跟著方先生讀書。方先生對此也是無可奈何,大家都是鄉裏鄉親,抬頭不見低頭見,總不能收了這家的孩子不要那家的孩子。方先生正自苦惱之時,一個家長的話倒是啟發了他。與其這麼為難,倒不如幹脆把這些孩子一起手下,然後統一象征性收一點銀子。既算是他變相的回饋那些幫助他的村民,也為他繼續考進士存一點路費。

隻是方先生卻沒有想到,他繼續考了十幾年卻依舊是個童生身份,而他辦的學堂確實越來越發展壯大,在整個縣城都赫赫有名,手下桃李雲集。

納蘭如意前世倒也聽過這位方先生的鼎鼎大名,這位先生不但為人和善學識淵博而且性格方正,很有氣節,一貫以大明重臣方孝孺的後人自居,平時對一些橫行鄉裏欺男霸女的事一直看不慣,對那些仗著家中有些勢力的不學無術的人或者金財萬貫卻不行善事的富商們一貫嗤之以鼻。那麼,這位方先生恐怕在接下來的這場戲裏還要扮演一個推波助瀾的重要角色呢。

見這兩人的身形越來越近,納蘭如意趕緊蹲下身來,雙手捂著臉埋在臂彎裏,發出抽抽搭搭的抽泣聲。

村長和方先生在路上偶遇,談起村長家的公子,方先生一片讚美。原來這村長的少爺讀書勤奮上進,為人乖巧伶俐,一貫被方先生視為高足。如今遇到高足的父親,雙方談起愛子和得意門生,自然相談甚歡。村長聽了方先生的誇讚受用無比,麵上卻謙虛道說都是方先生教導有方,犬子得如方先生之門,實在是三生有幸。那邊方先生自然當仁不讓,驕傲的捋了捋胡須,麵上帶著謙和的微笑道:“丙仁如此良才美質,自然是福安兄你教導有方,家學淵源。”村長雖然不太聽得懂方先生的掉書袋子,倒也知道對方是在誇讚他,自然麵上有光,雙方賓主盡歡。

豈料雙方正談的投機的時候,卻遇到了一個小丫頭片子擋道。

村長正沉浸在自己兒子考上狀元迎娶公主的美好幻想中,自然是無暇旁顧。對這在水井邊哭泣的小姑娘也懶得理會,誰知道這是誰家丫頭被小夥伴們欺負了才躲在這兒哭的?他身為一村之長,每天要處理東家長西家短的事已經夠讓他頭疼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他老人家親自出馬了吧。

這邊村長想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若無其事的走過去。那邊眼尖的方先生確是一眼就瞥見了這個哭得傷心的女娃娃,捋著一把美髯問道:“你是誰家的娃娃?怎麼一個人在這哭啊?”

方先生這一開口,村長確是無法再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隻好像是剛剛發現納蘭如意在這哭泣一樣關切的問道:“娃娃,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家大人呢?”

納蘭如意聽到二人如此問,趕忙抬起臉來搖搖頭道:“謝謝兩位叔叔的關心,我沒事。”一麵又將頭埋在手臂裏繼續抽抽搭搭的低泣著。

方先生一直在家讀聖賢書,其餘的時間就花在教育學堂的學生身上,對於沒有念學堂的納蘭如意自然是沒見過幾麵,可以說是不熟,因而一時半會並沒有認出納蘭如意來。村長卻是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哭得十分傷心的小女孩不正是前幾年被京城裏的大官送到他們村裏劉榮家的女娃娃嗎?這女娃娃一直寄養在劉榮家,前幾年他得空的時候還去看看她,問她過得好不好。這幾年禦史府沒有人來看過這小女孩,好像已經被他們遺忘了似的。有心想討好蘇禦史為自己這村長的位置更近一步的村長一顆心自然是涼了下來,也懶得去管納蘭如意的死活。

村長認出了納蘭如意,自然不好再裝作不認識,隻得低下頭來問道:“咦,你不是蘇小姐嗎?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傷心呢?”

方先生一聽村長稱呼納蘭如意為蘇小姐,心下當即了然。他雖然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但對於這種事倒還是聽家裏的老婆提過的。當年納蘭如意到村莊裏來可以說是頭等轟動的大事。村子裏的人都跑到劉榮家去看看京城裏大官的千金小姐長什麼樣子,他當時還對此嗤之以鼻,覺得這些人都是趨炎附勢的小輩。再加上他與納蘭如意並未見過幾麵,對這位大官千金很是陌生。隻是現在看來,這位蘇小姐身上穿的是一件藍布舊褂子和一件灰布褲子,褂子明顯大了一圈,和她嬌小的身形不符,褂子的胸前和手臂上落了幾個補丁,褲子更是又肥又大,長及腳麵。腳上穿的一雙黑布鞋,鞋子的前端已經破了個小洞,從小洞裏甚至能看見她白皙纖細的腳趾。

饒是方先生一介書生,不通俗事,此時都有些覺得不是味兒了。這蘇家小姐當年初來的時候,他雖然未曾親眼看到,卻也聽過他家夫人提到過這位蘇小姐身上穿的是一件雲錦製成的羅衣,金線繡的鞋麵上的珍珠能把人的眼睛晃花了,頭上插的釵子不知道是用什麼寶石做的,晚上都閃爍著流光溢彩。夫人說這話時滿臉豔羨,他自然是罵了幾句女人家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心中暗罵這些當官的為官不仁大肆斂財把個小女孩都打扮的如此奢侈。隻是,為什麼這短短幾年之後,曾經穿金戴銀一身綾羅綢緞的蘇小姐竟然穿的破衣爛衫和街上的小乞丐無異,還在井邊哭得如此傷心?

納蘭如意偷偷抬頭看了一眼方先生的表情,見他臉上微有怒色,心中便知道此計已成了八分。不枉她特意找了一件最不合身的破衣服,穿上後還在地上滾了幾圈。

方先生確是滿臉薄怒的開了口:“成何體統?官家小姐怎麼能在此苦鬧?實在是太有失體統了。”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納蘭如意淚眼朦朧的起了身,先是衝著村長和方先生盈盈一禮,一貫挑剔的方先生都不由得在心中暗歎這女孩倒是行動舉止端莊有禮,不愧是官家小姐。

納蘭如意對兩人行禮後,輕輕開口道:“打擾了二位,實在是小女的不是。小女隻是很擔心,所以才……”

饒是方先生看不慣納蘭如意此前的行為,這時候聽了她如此低聲細語的道歉,不禁道:“無妨。隻是你這個時候在此哭得如此傷心,到底是什麼緣由?”

納蘭如意抬袖子擦了擦眼角,心中暗道等的就是你這句話,麵上卻露出一絲猶豫之色。

方先生看了她一眼,微笑著捋著胡子安慰道:“你有什麼難處,盡管對我們說出來。我是一介書生或許不能幫到你,現在不還有村長在這裏嗎?有什麼不方便說的?你且放心大膽的說出來,我們也好看看怎麼幫助你。”

村長聽到方先生如此一說,自然隻能點點頭,用眼神示意納蘭如意有話快說。

納蘭如意低頭踟躕了一下,半響才抬頭道:“原是小女自己的過失。今天早上小女去喂豬的時候,見豬圈裏的豬食槽有些髒了,便想將其拿到水井旁邊清洗幹淨。隻是小女一個不小心,這豬食槽掉落到了井裏。小女心中十分害怕,若隻是罰我三頓飯不吃那倒是沒什麼,隻是怕張媽媽一怒之下……”

說罷,納蘭如意用袖子拭了拭淚,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順手卻把袖子捋道手臂處,前幾天煮粥時不小心燙傷的地方現在還紅腫著呢。

方先生那邊卻已經是出離的憤怒,甩著袖子怒道:“這劉家……如此行徑,簡直無恥!”

這話說的自然是劉榮一家。誰都知道人家禦史家把自己家的小姐寄養到劉家,每年都會給一筆不菲的生活費。這筆錢足夠劉榮一家舒舒服服過一整年的花銷,這麼個好差事落到劉榮家本來就讓大家豔羨不已,覺得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誰知道你劉榮家卻是這麼虐待人家蘇家小姐的!讓人家千金小姐穿破衣爛衫,大冬天的幹農活!讓人家幾頓飯不吃!還把人家達成這樣子!

方先生簡直是出離憤怒了,這劉榮一家,受過蘇禦史的恩情,還拿著人家的銀子,卻這般虐待人家的小姐!實在是禽獸不如!

那邊村長卻是另一番感受。對納蘭如意在劉榮家幹活的事他倒也有所耳聞,不過他並未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件雞毛蒜皮的小事。畢竟劉榮在這村子裏也算比較有地位,劉榮的妻子張氏又是個蠻不講理的潑婦,他實在犯不著為一個被禦史府遺忘的小姑娘去得罪這麼兩個人。但是,現在的情形發展確是遠遠超出他的預料。

他原本以為,納蘭如意不過是被張氏指使著幫家裏幹點農活,或許張氏也隻是偷偷拿了納蘭如意的一些衣服首飾,說不定還是人家蘇小姐自己願意送給她的呢,不過是些小事情。再加上劉榮能受托照顧納蘭如意,自然跟禦史府是有關係的,他若是說了話,得罪了劉榮說不定就得罪了蘇大人。

隻是,現在看來,情勢遠遠不是他想的那樣。從蘇小姐今天的行徑來看,張氏已經不是偷偷的欺負她,而是明目張膽的虐待她。這讓村長不禁有些後怕。若是納蘭如意有個好歹,恐怕他這村長也當不下去了!

雖然說禦史府對這女兒現在是不聞不問,可是納蘭如意到底是蘇家的千金小姐,說不定哪天蘇禦史想起這個女兒來過來一看,看見自己女兒在這被人虐待成這樣,心疼不說,肯定覺得自己沒麵子。到時候,除了劉榮一家,隻怕作為一村之長的自己也逃不掉禦史大人的雷霆之怒。丟了官事小,到時候丟了腦袋可就麻煩大了。

村長想到這兒情不自禁的冷汗涔涔,心中暗罵劉榮,這王八蛋,當初蘇家送來的那一大筆銀子他一分錢也沒有份,現在這虐待蘇家小姐的罪名她倒是要替他背這個黑鍋。他劉榮想的倒美!哼,今天這事他是管定了,劉榮若是抵死不認,他便主動托人去禦史府送個信兒,一麵將來真的出了什麼事他要受到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