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鋒送的小金鎖我老老實實放在了角落裏,不去動,而顧允卻是在金銀店裏做了一套更純金的小飾品說要帶在女兒身上。
孩子太小,我拒絕了,他就把女兒的腳丫子上套了個小腳環,而且非常執拗的不讓摘下來。
後來我才發現,那上麵刻著他顧允的名字,好像在宣誓自己娃的主權一般,卻是忘了你女兒流著的都是你的血,還用得著這出嗎?
幼稚的不得了。
再過不了多久,孩子就要滿月了。
我和父母都對顧允家裏不抱任何希望,隻是想著在滿月酒那天,徹底把顧允叫到跟前給個交待。
孩子需要上戶口,當地的規定就是三個月內,如果這三個月,顧允還不能夠給我一個名分,我爸媽可不會再對他那麼客氣了。
但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那麼多的出其不意。
這天,顧允忙著去公司了,他的父親顧弘濤,卻是終於被我們“盼”到了家裏,給了我一份大大的驚喜。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顧老爺子。
他精神矍鑠,雙眼泛光,一頭染的烏黑的頭發不像其他五六十歲的老頭那樣邋遢和稀少,反而整整齊齊,有形有樣。
他並不穿金戴銀,但一身行頭絕對價值不菲,基本上都是在我這種白領階層的屌絲女不敢去的高檔商場上才能買到的真真大牌貨。
可即便這樣高貴大氣的衣著穿在他身上,卻都沒有閃在他手腕上的那隻相當奢華的金表引人注目。
他隻身一人前來到訪,兩手空空,臉上也無過多表情,敲開我家的門,卻是直奔主題的問我媽道:“顧憶在嗎?”
孩子的爺爺終於來了,這對於我父母來講,是一件值得關注的事情,我媽起初還笑臉相迎,為這老頭拿出了我爸壓箱底的好茶沏上。
但顧允絕對是遺傳了自己父親的這點子毛病,老人家對房主熱情好客的招待不僅沒有一句應有的感謝,反而一動不動,不去接我媽遞過來的茶杯,就連將這熱氣騰騰放在茶幾上後,他甚至看都沒有去看一眼。
這茶,顯然是他看不上的。
然而我們這家子人,他就真的有好好端上那雙高貴的眼瞧上一瞧嗎?
他坐在沙發正座,瞥見了從書房走出來的我父親,竟是微微一笑,主動開口說道:“顧書記,你可還好啊?”
那“書記”二字咬得極重,對於我爸這種退休身份的人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諷刺。
一開場就是來者不善的範兒,我爸那股子想要為我談扯證的心思,瞬間都滅了。
他們是老相識,我亦然忘了。
但交情甚是薄涼,少年時代對於已經年過半百的老人來講,那簡直是太遙遠的事情。
他冷然看著這位“親家”,恰是有些明白了老頭來的意思,回口說道:“好得很,我現在閑了看書看報,喝茶逗鳥,還有外孫女繞膝玩耍,該忙的早就過了,頤養天年,有什麼不好的?”
顧弘濤抖著肩卻是提聲樂道:“依舊那麼不思進取,老頑固,當初大院裏的人還居然拿咱倆比較,說他們眼拙都是輕了。不過有福氣的也應當是你這樣的。你剛退休幾年卻已經在安樂中,不若我啊,為了家業四處奔波,這輩子都是勞累的命。”
他嘴裏“謙卑”,眼裏卻滿是不屑。
這一出,和顧允那副嘲諷我時候的樣子,簡直是如出一轍。
我想起了我媽曾對我說過,我和顧允兩家當年還真就是在顧家屯裏出來的,稱為老本家絕對不過分。
我爸十幾歲的時候比較勤奮,順利讀了高中,跑到了X市上學,而顧弘濤家很窮,讀書也甚少,隻是學了手藝很早出去養家。
我爸悶頭學習的時候,顧弘濤卻已經學會了數錢。
大概皆是當時顧家屯裏的“翩翩少年郎”,性情都一向呆板老實,拿出做比較無可厚非。
但從顧母孫潔萍那段往事中也可以或多或少的明白,顧弘濤和我父親終究是兩種人。
一個連綠帽子都可以忍氣吞聲,隻是想要維護自己腳下一切的男人,他絕對和我腰板一向挺直如鬆柏的父親不一樣。
就像他口裏冷諷我父親為“老書記”,其實更多的是對那時候大家看待他這種自由職業人身份時紛紛帶著的有色眼光,而感到內心不平,他將那股悶氣撒到了所有我爸這樣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