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期嘴唇囁嚅了一下, 心裏頭五味陳雜, 到頭來父母還是先考慮自己家孩子的, 總是舍不得孩子, 最終和孩子妥協。

望望湊了過來, 周期摸摸他的頭, 驀然之間就理解了父母的心情。他同樣也盼著望望喜樂安康, 不需要多麼功成名就、事業有成,人生順順利利的,一切安然即可。

周媽聽到周爸所言, 點頭說:“現在也隻能好好養著了。 ”她又說,“學校那邊怎麼樣了?”

周期說:“沒辦法的話,到時候請假吧。”也不知道媽有沒有知道別人在學校裏傳播這事, 要是她知道了, 又要生氣了。

周媽去牆邊拿掃帚過來,低頭拾綴著地上煙灰缸分崩離析的殘肢, 她動作慢慢的, 耳邊的鬢發因為剛才情緒激動的關係從頰邊散出來了幾縷, 隨著掃地的動作微微晃動, 隱隱約約可見發根的白色, 晃花周期的眼。

周期睫毛輕顫, 凝視著眼前俞發蒼老的母親,她眼角的細紋已經遮不住了,細細密密的, 在眼尾處延伸, 臉上也長出了之前不曾見過的斑點,不複青春。周期自己就白,大部分遺傳自他媽,周媽原也是白的,不過常年的勞作曬黑了不少,去年來了帝都,不怎麼出門了,皮膚又恢複了原來的白皙色,卻反而使得臉上的斑點更加顯眼了。

周期喉嚨裏滾出些微的聲音,緩緩挪過去,“媽,我來掃吧,你歇著。”

周媽頓了頓,“我自己可以,你去幫你爸看著火,他鍋裏還燉著湯。”

周期伸過去拿掃帚的手又收回來,“好。”

蘇遠湛處理好傷口,臉上貼了三四條歪歪扭扭的創口貼就出來了,他的傷口太長了,從眼下一路劃到太陽穴,終止於烏黑的發梢裏。一條創口貼根本貼不住,他幹脆拿了好幾個遮住了血痕。畢竟是自己對著鏡子處理,沒貼好,黏在臉上,顯得有些滑稽。而且創口貼上印著可愛的小人,更顯得他不倫不類了。

他一出來就看到周媽正在掃地,慣常性地獻殷勤,說:“姨,你坐著吧,我來掃就好了。”

往常周媽這個時候都是要誇蘇遠湛懂事的,還要損一損周期,誇他比自家好吃懶做的周期好了不知道多少,現在卻閉口無言,不知道說些什麼。走神之間,手上的掃帚就被蘇遠湛使巧勁拿了過去,她不得不抬起頭審視起蘇遠湛來,一眼就看見了他臉上歪七扭八的創口貼。或許是過去當護士的習慣使然,她脫口道:“你這傷口怎麼弄成這樣,周期那小藥箱呢,我給你重新貼貼。”

蘇遠湛聞言笑笑,放下手下的簸箕,說:“嗯,我去拿藥箱,謝謝周姨。”

藥箱裏放著常用的鐵打損傷藥,還有些感冒藥和止瀉藥,大都是兒童用的,就連蘇遠湛臉上貼著的創口貼也是卡通造型的,小人兒活躍在貼紙上,明顯是周期給望望備著的。

周媽翻了翻藥箱,找出了消毒酒精,“你坐下來,太高了夠不著,我先給傷口處理下。”

蘇遠湛找了個矮凳子坐下,周媽撕下來他自己貼的創口貼,傷口看著還挺駭人的。周媽默默地拿醫用酒精擦了擦,剪了一小塊紗布,給蘇遠湛簡單地做了處理。

這番下來,蘇遠湛放下心來,周媽這算是勉強接受了他,能和顏悅色地對待自己這個身份尷尬的兒子戀人了。

周媽整理下藥箱,正準備走,蘇遠湛連忙表忠心:“姨,我和周期錯過了這麼過年,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我們兩個都是很認真地在經營這段感情。”

“周期表麵上不說,但是我知道他很重視家人的想法。周姨同樣,都盼望著自己孩子過得好好的。其他的我不能保證,但是我肯定能給周期全部的感情,給他一個穩定的家庭。周姨你也知道,我小有存款,我們兩不需要考慮房子、車子那些問題。”

蘇遠湛開玩笑地打趣,“娶我還是很劃算的,我什麼都不要啊。現在的女孩子眼光可高了,我這種沒有要求的不多了。”

“還有望望那邊兒,我已經解釋過了。他雖然平時看著稚氣,其實心裏很多東西都能懂,孩子差不多能接受我了。周期貌似不想要我名下的不動產,到時候給倆個孩子也是一樣的。我保證,我肯定對兩個孩子和周期負責到底的。”

周媽靜靜地聽他說完,心裏說不動容也是謊話,緩緩合上手中的藥箱,沉吟道:“你們兩個的事情,我也沒法兒插手了,好好把第二個孩子生下來吧。”她摸了摸箱子上的卡通貼紙,“望望小時候就跟著我和他爺爺長大了,你們兩個要多多照顧他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