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似乎變得好過起來。
孤兒院還是一如既往,充滿了虐待,暴力和死亡。
但因為那一束光的出現,一切都不同了。
空名和姐姐每天出去活動的時間是不同的,他們因此也很難見到。
但姐姐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在活動的時候,在操場上一個約定好的地方,也就是他們初遇的樹下,放上信等對方來取。
信件的來往,讓隻有一麵之緣的男孩和女孩,開始了進一步的交流。
空名還太小,不太會寫字,認的字也不多。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的交流,他們可以畫圖畫,借助幾個簡單的字,表達自己的意思。甚至有時候,不需要有什麼意思,畫一個愛心,畫一顆太陽,畫一束花。即使沒有具體的含義,卻也能互相傳達給對方彼此的思戀。
空名認的字越來越多,姐姐的來信裏也經常會教他很多字,比如畫一條魚,下麵工工整整地寫著一個魚字。姐姐的字很漂亮,有些纖弱,又有些飄然,就像穿著裙子一樣,亭亭玉立。
在空名灰暗的孤兒院時光裏,陪伴著他堅持下來的,就是這一封封雲彩般的信,點綴了他黑暗的天空。
他開始重新有了活下去的願望,隻為了收到每一天姐姐的來信。
直到有一天,他在熄燈時間過後,躲在被窩裏看姐姐的信的時候,一雙冰冷的眼睛,突然出現在他身邊。
那是空名第一次受罰。
他被倒掛著吊了起來,然後開始數數。
院長告訴他,數到一萬,他就可以被放下來。
於是他開始數,從一開始,到十,到二十,到五十,到一百,到五百,到一千。
到後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數到了多少,他隻是機械地運動著嘴唇,數啊數,數啊數,數啊數。
院長就搬了一條椅子,坐在他麵前,看著他數。
空名的視線開始模糊,喉嚨開始發麻,下巴似乎也已經脫臼了。他充血的大腦開始一點點吞沒他的意識,但在昏過去之前,他還是保持著一貫的微笑,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保護傘。
他很聰明,因為他的微笑,他昏過去以後,院長就放過了他。
但他還是因此三天不能說話。
幸運的是,他的手還可以動,他還可以寫信,給親愛的姐姐。
然後他做了一件他至今深惡痛絕的事。
他寄給了姐姐一張紙,上麵什麼都沒有,隻有斑駁的淚痕。
收到信的當天晚上,姐姐就找到了他。
姐姐的臉色帶著那天晚上的神氣的神情,抱著空名,一起度過了空名在來到孤兒院以後最最溫暖的一個夜晚。
那時候他仿佛被鬼迷了心竅一般,他明明知道孤兒院每天晚上都要查宿的,但他還是沒有讓姐姐回去。他就像一個自私的溺水者,死死地攥住了救助者的手,即使這樣會讓救助者同樣落入水中,他也毫不在乎。
他抱著姐姐,嗅著姐姐身上淡淡的少女的香味,第一次帶著微笑入睡。而姐姐,則似乎沒有察覺到即將麵臨的命運,帶著慈母般的微笑,包容了他殘忍的任性。
第二天,空名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這反而讓他更加恐懼,因為他很清楚,不會所有人都這麼幸運的。自己的幸免於難,代表著將會有人,承受雙倍的苦難。
他終於咬牙在傍晚偷偷去看了姐姐。
幸運的是,他沒有被抓到。
不幸的是,他目睹了姐姐受罰的全過程。
他看到院子將十根銀針一根根插進姐姐的指甲縫裏,然後慢條斯理地,將她的指甲蓋一個個掀開。
空名躲在門外,捂著嘴,淚流滿麵,但卻和門內的姐姐一起,露出了魔鬼般的微笑。
但讓他意外的是,懲罰居然就這麼結束了。他本來以為,姐姐應該會受到更殘忍更可怕的刑罰。
但是一個胖子輔導員在院長耳邊低語了幾句,兩人相視一眼,露出了醜陋的笑容,然後胖子輔導員就帶走了姐姐。
空名躲在門後等人都走光了,他最後還是決定跟去看看。
他來到胖子輔導員的門前,聽到了裏麵傳來的姐姐的哭喊聲,和胖子猥瑣的獰笑。
他透過沒關緊的門,看到胖子輔導員把自己脫了個精光,粗魯的大手一把扯開了姐姐的衣服,露出了他雪白的胸膛。
空名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這種刑罰對於他來說還很陌生。
但這不妨礙他看到了姐姐臉上絕望的神情,這種神情比她被掀指甲蓋的時候還要濃鬱,還要扭曲,還要猙獰。
而沒來由的,他也感受到了一股無端的憤怒,這股憤怒像冰,像火,像刀,像劍,像一切可以讓他遍體鱗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