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陛下與厭惡!&魔王陛下與失物!(1 / 3)

一更

陸明睿曾經在暗地裏這樣評價穆子瑜:有些人, 雖然看起來如同被水草遮蔽住的深潭, 但隻要探手進去一摸, 就會驚訝地發現, 哎呀, 原來隻是個小水坑啊。

之所以這麼說, 倒並不是覺得對方膚淺, 而是因為覺得穆子瑜這個人,撇開表麵不談,內在其實出乎意料的單純。

這一點恐怕連當事者自身也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分區實在是簡單到了讓人淚流滿麵的地步, 要麼是喜歡,要麼是討厭,介於兩者之間的人少之又少。

大概也正是因此, 之前他才會因為“對女孩觀感奇怪”而覺得困擾無比, 甚至在之後做出了類似於窘迫的尷尬行為,直到他終於確定清楚……喜歡比較多, 嗯, 是喜歡她。

再比如……他非常厭惡自己的祖母。

這是一位專製的女性。

拋去其他不提, 她也算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女性。在三十歲那年丈夫去世後, 以雙肩承接下了家族的一切, 並且帶領它一路發展到了今天。大概就是因為早年失夫的緣故, 她對於唯一兒子的控製欲簡直強到了極點,所以在其因為另一位女性離家出走時才會憤怒到了幾乎燃盡理智的地步。

有時候,穆子瑜甚至會想, 哪怕不是母親, 而是另外一位女性,祖母恐怕都不會答應他們的婚事,本性如此,難以變更。所以她和父親現在那位妻子的關係也好不到哪裏去——兩個女人因一個男人而引發的畸形的戰爭。

這種事和他沒有關係。

但,在父母親終於分手後,這位老人雖然勉強接受了他,卻從未對他有過好臉色——對她來說,他是恥辱。

雖然雙方都明知道這一點,也知道對方知道,但當他們站在一起時,卻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維持著一種虛偽的、矯作的、表麵的和平,其下卻是暗流湧動。

“奶奶。”

比如此刻,他垂手低頭站在她的麵前,不是因為謙恭,而是因為壓根不想再看她一眼。

“坐。”

“是。”

再比如下一刻,老年女性讓他坐下,並不是因為心疼孫兒,而是因為這樣的角度比較方便身高較矮的她俯視對方。

屋中的燈光很黯淡,在不需要辦公時她從來都是維持著這樣的光線,可以說,這是很多女人的共性——紅顏易老,而昏黃的燈光會讓她們臉上衰老的痕跡不會格外明顯。但即便如此,即便將燈光調到極限,即便梳上最合適的發型,即便不斷使用一些醫學的小手段,她也已經老了,臉上厚重的妝讓肌膚無法順暢透氣,更她有點不太舒服,明知道這是“飲鴆止渴”,卻停不下來。雖然愛看她的那個人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經離開了,而小時候一直認真注視著她的那個孩子也早已將目光放到了他人身上……

坐在眼前的這個孩子,是多麼的年輕啊。雖然是男孩,皮膚白皙光澤,發絲烏木般漆黑……明明是個恥辱,卻是家中最好看的孩子,也是……長相最像那個人的孩子。

她一點點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年,努力忽略掉心頭的矛盾感,沉下聲語調威嚴地說:“子瑜,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嗎?”

“……不,我不知道。”

女性不太愉快地眯了眯眼眸,慢悠悠地說:“那個女孩子,是你請來的嗎?”

“……”穆子瑜貼放在膝頭的手指輕輕顫動,因為是他的生日,大部分人都是由他親自邀請而來,原以為將交給女孩的請帖混在其中不會被輕易發現,結果……還是被注意到了嗎?他垂下眼眸,努力讓聲音平淡而自然,“嗯,是的。”

“她和你是什麼關係?”

“前輩和後輩而已。”少年的話音微頓了下,接著說,“她曾經幫助過我。”但事實上,他也知道這樣的解釋是無力的。

“是嗎?”

“是的。”

“希望隻是如此。”

“……”

“我調查過她,你也肯定如此做過,那麼應該很清楚,她和你並不相配。”

“……”沉默無聲間,少年將頭低得更深,心口卻湧動著怒火——這種事情不需要她來決定!

女性眼角餘光掃過少年驀然變白的手指,聲線微寒:“我不希望再在這種場合看到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們隻是朋友。”

這是他努力想要做出的抗爭,卻那樣的蒼白。

“你想重蹈你父親的覆轍嗎?”她當然不會相信他的話語。

“……”

“我們家不可以再出現那種事情。”

“……”少年的胸口劇烈地鼓動著,哪種事情?令人羞恥的事情嗎?

“而你和你的父親也不同。”女性壓低聲音,緩慢地說,“那時,我隻有他一個孩子;而他,卻並不僅僅隻有你一個孩子。雖然在孩子中他最疼愛的人是你……”

“……”但他卻不是必需品,是隨時可以替代的傀儡,隻需要按照他們所規定的道路行走就足夠,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不可以有自己的意誌,不可以……

“回去吧,不要再去和她交談,我不希望我們家因為這件事而在此引人注目。哪怕你什麼都沒做,流言卻不會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少年的呼吸仿佛停滯住了,他覺得開口是那樣艱難,但最終,他還是說出了話:“……是。”

他原以為對話會這樣就結束,卻沒想到對方話題一轉,居然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之前和你王伯伯的女兒打過招呼了嗎?”

“嗯。”他點了點頭。

“你覺得那女孩怎麼樣?”

穆子瑜驀地抬起頭,直視向對方,臉孔上難掩驚駭:“……奶奶?”她的意思是?

“你沒猜錯。”老人點了點頭,“你們的事情馬上就可以定下來了。”說話間,她的臉孔上擠出一抹笑容,在少年看來卻是那樣的殘忍,仿佛舉起屠刀走向死刑犯的劊子手。

“我……”

“這對我們開拓北方市場有很大的好處。”

“……”

“我看得出來,那女孩很喜歡你,和她好好相處,對你的將來也會有不錯的幫助,即便最終無法繼承家族的事業,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