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切皆是因果,而有人緣分深,有人緣分淺。
“走吧,下山!”
唐驚程將帽子又戴到頭上,起先一步走下台階。
關略在邱啟冠的墓碑前定了一會兒神才轉身去追已經走上山道的唐驚程。
上山吃勁,下山更吃勁,所以後半段路是關略背唐驚程下去的。
唐驚程難得這麼溫順,乖乖趴在關略背脊上,雙臂纏著他的脖子。
下山的路很長,兩人一路沉默。
正午日頭當空,五月的太陽已經很毒,很快關略脖子上就已經掛了一層汗,唐驚程要下來,他卻用手拍了下她的屁股。
“別亂動!”
唐驚程笑了一聲,將臉輕輕伏到關略硬邦邦的肩頭,感受他因雙臂用力而隆起的骨骼和肌肉。
大概沒人能夠理解她當初對邱啟冠的癡迷,就像現在也沒人能夠理解她對關略的感情。
前者溫潤如玉,有家世和涵養修煉出來的脾性,恬淡卻不孤僻,博學而不自矜。
而後者呢?
後者是普通人眼裏的惡人,流氓,十幾歲就開始拿槍,手心裏有一層薄繭,他想要握住你的時候你會感到疼,可你疼的時候又能感受到他手裏滾燙的勁。
唐驚程從來沒想過自己生命裏會遭遇這樣一個男人,他能讓你生,也能讓你死,狠戾,粗野,上天入地。
卻也能坐在霧氣騰騰的露台上給你煎一碗茶,坐在安靜的車裏給你剝一把花生,用廉價的塑料管子給你疊一顆小星星。
甚至像現在這樣,汗流浹背地馱著你,不發一言,堅韌如石。
“關略…”
“嗯?”
“娶我吧。”
走在石階上的人步子一嗆,腳步停了。
頭頂的烈日照過來。
山那邊的風吹過來。
鳥兒聽見了,白雲聽見了,幾百層台階之上那個穿白色襯衣溫潤如玉的男人也聽見了。
關略看著地上石頭斑駁的裂紋,有綠色青草從縫裏冒出來。
他雙手撐著唐驚程的屁股往上托了托。
“好…”
……
回去的車上,唐驚程安然睡在副駕駛,閉著眼睛,像是累極了。
一個上午跑了那麼多地方,幾乎占到椅子就能睡著。
關略沒有喊醒她,開了一點冷氣,又將自己身上的襯衣脫下來蓋到她身上。
車子勻速行駛在郊外路上,日頭開始往西斜,一個多小時才能到關宅。
關略卻將車子停在了宅子門口的那條銀杏道上……
唐驚程稀裏糊塗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有唐稷,有邱啟冠,還有她第一次以邱啟冠女友身份去見邱玥儀的場景。
老太太臉色不好看,不過麵上該做的功夫還是做齊了,親自給唐驚程泡了茶,還是她最愛喝的普洱,也給了她一份見麵禮,是枚成色不錯的鐲子,但話她也講得很明了。
“啟冠喜歡你,但並不代表我就能接受你。我不看好你們,你們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
後來邱啟冠離世後唐驚程偶爾想到當時老太太說的這句話,不禁感歎她果然是火眼金睛,那雙專門用來鑒定好東西的眼睛啊,一眼就能看出唐驚程不是個好貨色。
事實怎麼樣呢?
事實果然如她所料,唐驚程把邱啟冠給坑了,坑慘了,以至於到現在唐驚程都沒有勇氣跟邱玥儀說當年她兒子出車禍的真相。
或者大概這輩子她都不會說了,難得就讓她慫這麼一次。
“嘶——”
唐驚程睡夢中感覺到手指上一緊,一下子就醒了過來,關略正半個身子湊在她麵前,捏著她的左手手指。
“鬼鬼祟祟幹什麼?”她抽回自己的手,轉身看了眼窗外。
“到哪兒了?”
窗外是成片的樹蔭。
五月份,銀杏葉子都已經變綠了,陽光跳躍著從枝葉的縫隙裏鑽進來,車子就停在路邊上。
“到宅子門口了?”
唐驚程認得這些銀杏樹,是關宅門口的那些,關略把車停在這裏幹什麼?
“不回去?”
“你剛才睡著了。”
“哦,抱歉,睡了很久?”
“兩個多小時!”
“……”
一路過來幾乎她都在睡,以至於路上都沒停下來吃午飯。
唐驚程厚顏無恥地舔了下嘴唇:“那你可以叫醒我啊。”邊說邊伸懶腰,身上蓋的襯衣便順勢滑了下來。
窗外樹葉沙沙響。
她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回去吧,有些餓了。”
結果手一抬,眼前有什麼東西恍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