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揚而下,諾大的殺場隻聽得到雪花簌簌落在寂筱衣衫上的聲音。穆如生伸出僵直的手指,輕輕為她拂去落在肩上的雪,忽然心裏有了久違的暖意。
她終於還是屬於他的吧,他們之間,果真不是不愛,而隻是,真的,再也無法愛下去。她記得他那麼多,她短暫一生中所有的繁華與美好,通通都在他的羽翼之下,那麼,他為何還偏偏要索取那麼多?
他忽然後悔自己曾經的貪得無厭和對她的種種傷害與為難。這種悔恨在心底如野草般瘋狂生長,填滿他的心,讓他體會到了比哀莫大於心死更悲涼的痛楚。終於他擦幹臉上肆意流淌而出的淚水,將慕容寂筱身上的積雪一寸一寸拂落,抱起她,縱身上馬,策馬西歸,漸漸遠離了那個曾經動搖過他內心的城池和莊園。
孤寂而蒼涼的背影,讓見者都忍不住愴然淚下。
益州城下,朱砂柔軟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看著他和她隱沒於蒼茫的天地之間。那雙眸子黑白分明,澄澈幹淨,似乎在與太多太多東西無聲的傾訴著別離。冷風吹來,她忽然覺得胸中陣陣寒冷,低聲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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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大的穆府空空蕩蕩,冷風襲來,橫梁上的白綾飄蕩,穆如生發絲淩亂,雙眼通紅,嘴唇幹裂,緊緊抱著慕容寂筱的屍首,壓抑著哽咽聲,靜靜的流淚,生怕一點聲響,就會吵醒在“熟睡”之中的慕容寂筱。
她的容顏依舊清麗,蒼白的麵頰上依舊帶著甜美的笑意,似乎死亡,並不是空洞蒼茫的黑色,而是一種向往了太久太久的,解脫。
人總是要在離開之後才知道思念,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
穆如生曾經以為慕容寂筱不是在這個世界上死掉了,而是在他的世界裏,死掉了。他以為他恨慕容寂筱入骨,他以為他對慕容寂筱的薄情寡義再無半點憐惜,他以為沙場之上慕容寂筱背後放箭欲置他於死地的心狠手辣摧毀了他對慕容寂筱最後的情誼,可當慕容寂筱死在他腳下的那一瞬,他終於開始心疼到無法呼吸。
慕容寂筱死掉了,他的心,也終於真的死掉了。
後來,那場驚心動魄的戰役成了所有人記憶中都不可觸碰的傷痕,而在穆如生的記憶裏,就隻剩下漫天尖銳呼嘯的寒風和鋪滿整個大地的積雪,還有血紅色的劍刺穿了慕容寂筱胸膛時,她低聲喃呢的那一句,如生哥哥。
他終於明白縱然今時今日他擁有太多太多,也都徒然。再沒有人可以走進他的心,沒有人能再陪他看遍青春中所有的喜怒哀樂,沒有人聲如銀鈴,圍在他身邊吵吵鬧鬧,嘻嘻笑笑。再沒有人可以走進他的心,沒有人能再陪他看遍青春中所有的喜怒哀樂,沒有人聲如銀鈴,圍在他身邊吵吵鬧鬧,嘻嘻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