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正仔細的將這白璧微瑕的名作卷攏起來,眼角的餘光瞟到門外來了兩人,居然是查文徽和馮延巳,當下又把卷軸打開,喜道:“兩位愛卿趕緊進來,朕這裏有幅畫,你們也來欣賞欣賞。”
李璟和他爹不一樣,從小錦衣玉食,過的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既沒吃過苦,也沒受過委屈,他每次見到刮風下雨,總是把眉頭皺在一起,好像比死了老子娘還悲苦,本來相貌堂堂的,硬被縮成一個小老頭,苦著臉,唉聲歎氣的,整一個“中年不識愁滋味, 愛上層樓。 愛上層樓, 為賦新詞強說愁。”
查文徽作為李璟府邸出身的人,自打當官起,就在東宮陪著這位李璟,隻到他由殿下變成了陛下。對李璟的作風,他是相當的了解。眼見今天細雨飄灑,天地間茫茫一片。他隨意的處理了兩三件公務,就急忙剛到皇宮,陪皇帝一起悲天憫人,賦詩寄情,在文學道路上攜手共進,一路同行。
查文徽是專門跑來陪皇上的,可是馮延巳不同。這人可能小時候受過點苦,他的寫雨寄情詩,表達自然,應景應情,不像李璟那樣沒病還要叫三聲。因此,下雨天他是不來陪皇帝寫詩的,因為他的存在會讓皇帝覺得不自在,一句話,下雨天的皇宮不適合他生存。所以,下雨天,他就會難得的跑回中書省處理國家大事,不再從事文藝創作工作了。今天,他來這裏是因為聽說韓熙載來了皇宮。
這兩人聽到李璟叫他們進來,連忙挑簾進入,跪倒道:“臣馮延巳(查文徽)拜見我皇陛下。”
“都起來吧,過來,看看這幅畫如何?”
兩人連忙走到禦桌跟前,凝神看了看。一屋一人一屏風,線條的勾勒,用色的比照,這畫風查文徽一眼就看出來應該是顧閎中的大作,但是他卻斜看了眼馮延巳,沒有說話。
馮延巳認真的看了看這幅畫,一副專家的姿態,老大不客氣的說道:“陛下,這畫風飄逸、人物超然自適,想必是顧閎中顧大人的新作了。這青白二色,相得益章,真是增一份則顯幽暗,減一分略有蒼白。佳作,真是佳作啊。”
這話說的查文徽是連連點頭,一旁的李璟也是麵帶微笑,眼光中既有讚許,又有點點的期待。
“不過。”馮延巳話鋒一轉,頓了下正要說話。
李璟有些緊張,迫不及待的問道:“馮卿,不過什麼?”
“這畫略顯的單調了些。”
“著啊,朕也是這麼想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李璟哈哈大笑。一旁的查文徽也是連連稱讚。
馮延巳躬身說道:“陛下,天下共主。小臣不過攀龍附鳳,安敢和陛下相提並論啊。”
這兩人進來慈安殿,李璟就像久旱逢甘霖一樣,三當代書畫評論家唧唧歪歪的一通點評,把韓熙載晾在了一邊。韓熙載現在腸子都毀青了,早知道就不讓顧閎中作畫了,讓這位才藝皇帝,隻重視畫風,就是不在意畫的內容了。
李璟聊的正歡,忽然看到韓熙載還在,想了想,問道:“馮卿、查卿,除了這畫風畫貌,你們還看出了些什麼沒有呀?”
這兩人在詞曲繪畫上麵,造詣極高,眼光也高。聽了皇帝的話,兩人又再次凝神的賞畫,這顏色——剛才說過呀,這線條用墨——剛才也談過呀。。。兩人看了半天,又不甘心的互視一眼,繼續看去。領導說有,就一定有,現在沒看不來,並不代表等一會看不出來。要在別的事情上,兩人早就開始大放厥詞了,可是這賞畫不一樣,第一這算是自己的專業了,要說也得說專業術語;第二,不管是皇帝還是對麵這個家夥,還是下麵站著的那個韓熙載,基本上都屬於內行了,在內行麵前,可得想好了才能說,亂忽悠,說不定就穿了幫了,落了自己文學家的麵子。
這兩人看的眼睛發澀,想的腦子發暈,心裏又擔心的要死,特別是馮延巳,生怕這個查文徽先說出來,跌了自己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