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湮滅,視線漸漸模糊……像是鏡頭被漸拉漸遠……漫天橘紅的晚霞,開滿花穗的梧桐,梧桐樹下的少年,還有,紅衣的少女……統統被迷霧所遮掩……
狐狸……狐狸……
少年,淵吝?……
還有……那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少女……她也叫……素素?
她的目光與她對上的那一刻,她竟然切身有了對視的感覺……那種靈魂被剖析開來的感受!
她們,是互相看到的?
可是……他們到底是誰?都是誰?
是誰?!
素素支著額頭從夢中醒過來,夢中看不清麵容的少年,紅衣的少女,還有……那隻狐狸……
這些,都是誰的記憶?……
——是真正的白素貞的麼?
她這樣想著。眼睛卻有些癢,她隨手一摸,卻碰觸到一片濡\濕……
她哭了麼?
可是,為什麼啊?她明明不想哭的。可她心裏那種窒息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是這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在流淚麼?
隨手抹了一把眼淚,她揉揉額間的碎發,頭痛地翻了個身,一頭便撞見一張放大了無數倍的睡臉……許仙!
他什麼時候來的?!真的是……很掃興啊!
素素咕噥一聲咽下一口口水,無比鎮定地將自己往後頭微微一挪,與他拉開了一些距離……還來不及得意,許仙在睡夢之中翻了個身,朝向了她的一側,一隻祿山之爪直接擱在了她的腰上。力道之大,幾乎讓她岔氣。她最近似乎一直都在岔氣!
她深吸一口氣,不由惱怒……正想將他一腳踢下床去。許仙倏忽睜開了眼睛,“素素,怎麼不再多睡一會?”
她還來不及調整回來的猙獰的麵目不遺餘力落在他的眼裏……
素素淡定地摸了摸臉皮……
這樣睡得著才有鬼吧!
“天亮了,我去準備早點。”
“天亮了?”許仙勾起唇角,眯著眼睛,“你確定?”
素素望天,一輪圓胖的月亮掛在窗外柳梢咧著嘴巴嘲笑她的無知……找個借口都不會的孩紙最傻逼了!
素素更加淡定地翻過身背對許仙,喃喃道:“……我大概是在做夢,還沒清醒過來吧……這是,幻覺,幻覺。”
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笑……
素素捂眼淚奔……她被嘲笑被嘲笑被嘲笑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被許仙嘲笑了被許仙嘲笑了嘲笑了嘲笑了……這絕對不是在湊字數~
人多數都有些犯賤……不是有那麼一句名言麼——人之初,性本賤。性相近,習相遠……古人誠不我欺。
素素好歹也是做過人的,自然也難以徹底脫離人類的優良本性,偶爾也會犯個小賤。
譬如,原本許嬌容無時無刻折騰她時,她隻覺得心煩意亂,眼前似有無數隻綠頭蒼蠅在打轉,委實是不堪其擾,巴不得一巴掌將之滅得徹底。而如今,許嬌容嫁人了,不會再在眼前飄來蕩去,不會再幫她想方設法擋許仙,不會再幫她煮菜做飯……好吧,她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現在有那麼些小空虛啊!
許仙不在,許嬌容不在,李公甫不在……岑碧青不在……本來不算大的小庭院如今隻剩下了她一個人,其實,還是有幾分冷清的。
沒有人無日無夜地騷擾她,她自己都感覺到了時間過得有些慢。
素素再度醒來時,早已是日上三竿,身邊床榻也已冷卻,許仙應當是早就走了。。。怎麼也不叫她啊!
好吧……他要是敢叫她,擾她好夢的話,她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
她草草穿好衣裳下樓,四顧無人,竟生出幾分茫然的情緒。素素吹了吹風,定了定神,用葫蘆瓢從水缸裏舀了一勺水洗了洗汗濕的手心,冰涼的水順著尖尖的指尖滑落在鳳仙花上……鳳仙花已經快要謝了,上頭長出了梭子形狀的小囊。素素用手指戳了戳,那小囊立即炸了開來,黑紅色的種子彈出來滾進了地上……
這花的脾氣,還真是有些像小青呢……
素素倚著欄杆,閉上眼睛,曬著這已經不算炙熱的陽光……清風吹過,卷起了她素色百褶裙的裙擺……
時間過得可真快。
眨眼間,便入秋了呢。
而她自己,好像一直都在原地打轉,找不到出路,像個陀螺一樣,一直覺得自己在努力奔跑,可是永遠都沒有出路。她緊了緊手掌,這原本的一切,本該是與她無關的……究竟是什麼時候,她竟將自己不知不覺地牽扯了進來了?
岑碧青啊……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自嘲地勾起了嘴角……許是這秋天確實容易惹人愁緒,連她這樣率真開朗的姑娘都忍不住傷春感秋兩把了……轉頭恰見桌上依舊冒著熱氣的粥點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