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一直站在一邊,看著少年少女的笑顏。似乎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淵吝……我們一直這樣好不好?永遠這般開心,你不用去理會塵世間的父親兄弟,我也不用理會自己是隻妖怪,就像凡間的一家人那樣,我們……你,我,蠻蠻,還有狐狸,就這樣,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少年輕輕頷首。“……好。”
……
若是能一直這麼開心,也不是不好的。但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沒有發生任何不幸,那百年後的今天,究竟是為什麼會造成那樣的局麵?
蠻蠻灰飛煙滅……
淵吝出家為僧……
而原本的白素貞,卻已經不知魂歸何處?
物是人非。
素素有些迷惑,這,究竟是為什麼?
所有的一切都太過美好,收回去時也格外的不留情麵。風暴來臨前,一切都顯得如此平靜。平靜到讓人誤以為這所有的所有,都會這般持續下去。
謊言總是被捅破得太快,狠狠的,沒有留給她絲毫回寰的餘地。
痛起來是那麼幹脆,一刀便已入骨。
男子的話猶在耳邊……回頭看時,卻已是白雲蒼狗。斷了的命運的弦,回不去的馳隙歲月。
那段泛黃的歲月,終究淪為了回憶,成了過去。
她感覺到痛了……斷臂的疼痛,是如此的清晰……即便,她並不是白素貞。傷口也已經痊愈,連一點傷痕都沒有留下來。然而,身體卻自動記住了受創時的那種刻骨銘心的痛。
她是人……不是白素貞。
真正的白素貞,大概就死在那一天了……
臨去之前,白素貞許下的生生世世,不死不休的詛咒……那該是怎樣刻骨的恨意?然而,卻永遠都無法償還了。
塵歸塵,土歸土。她大概是沒有辦法替那條白蛇報這生生世世的仇恨了……但倘若有機會,她也不會吝惜自己的力氣,親手殺了那兩個害死了蠻蠻的人……璿璣子,還有,那個少年。
既然占了妖怪的軀殼,注定是一場殺戮。與其是龜縮在原地伸著脖子被人無情屠戮,還不如主動反擊。
她自然也不會在乎自己的手上再沾染一些血腥。
素素從夢境之中醒來,一眼便望見頭頂上巨大的梧桐樹,籠罩在天地之間的黃昏,浮在天際的晚霞,樹葉無風自動。
依然是個夢境。不是真正的山海妖界裏那個遺世獨立的野水涯。
素素支起身體,向後挪了挪,靠在梧桐樹寬大的樹幹上,重重呼出一口氣來。
一抹白影從不遠處的林子裏一閃而過。
素素敏銳地捕捉到了,腦袋向後仰了一仰,挺起身體,放大聲音道:“裴文德……你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白影一頓。
“你還想要繼續躲下去麼?我已經記起你了。”她喘著粗氣,扶著樹幹慢慢站起來,雙眼盯著那片樹林,冷冷道。“既然你一直不敢出來麵對,你又何必出來,不好好待在你的菏澤寺裏做你遺世獨立的世外高人不是很好麼!……喔,我是忘了,你怎麼會願意留在菏澤寺那種破爛的小地方呢呢!你這個養尊處優的宰相之子自然是應該回到長安享受榮華富貴才是!”她的語氣裏不乏冷嘲熱諷。
她不是白素貞……可是如今背負著白素貞的記憶……對這個記憶中的白衣少年有著說不出的敵意。
素素拽緊拳頭。她並不確定男子會不會受她的激將法而現身……即便是他真的出來了,以她目前的能力,毫無疑問也是報不了這個仇的。除非是自找死路……除非,他還念著舊情。可若真是念著舊情,當年他又怎麼會如此心狠手辣?可他若是絲毫不顧忌舊情,又何必三番五次來救她於危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