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電話就是想報個平安,別的沒事啦。”
“好。這個電話是你的嗎?”
“是小區裏一個奶奶的。我有了手機會給你們再打電話的。”我說,“季阿姨再見,替我跟思澄也說聲再見。”
“箏箏再見。”
我按下了手機上的紅色按鍵。
幾米之外的老奶奶見我掛了電話,挪步過來,“說完啦?”
“我媽媽說有點事,讓我在公園裏多玩會兒,她忙完了就來公園接我。”
老奶奶收起手機,笑眯眯地走了。我望著她的背影,長長地呼了口氣,然後不可抑製地笑出了聲。
媽媽忙完了會來公園接我。媽媽給我洗頭。媽媽對我很體貼。我一點也不想回到季思澄和季阿姨身邊。
我睜眼說瞎話的技能又進步了。
可我為什麼忍不住笑?
也許是因為不能哭。
我躺在了長椅上,用手掌蓋著眼睛,隻留一條縫看藍天。
白雲被吹成了層狀波紋,從蒼穹的一邊,鋪到另一邊,有種漫不經心的詩意。風格慵懶的布景上,風箏們顯得精神百倍。它們繃緊了身體,拉直了線,想要飛得更高,更遠。
其實這樣挺好,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就像無數次和季思澄在江邊,他手裏握著線筒,而我躺在長椅上,無所事事地望著天空。
白色的波浪漫過我的身體,困意席卷而來,視線中的風箏變成了模糊的彩色的點……我睡著了,卻也是清醒的。
夢中我和季思澄在江邊放風箏,彩虹條紋的三角風箏飛到白雲間,悠哉悠哉,好不得意地俯視著其他飛得低的風箏。
我久久沉浸在愜意而溫馨的氛圍中,久到不願醒來。
突然一條閃電劈在水麵上,所有的人驚慌失措,扔下線筒就跑。
“箏箏我們也快逃!”
季思澄拉住了我的手,線筒丟在他的腳邊。我蹲下身去撿,卻被人踢到別處,和其他的線筒碰撞纏繞,糾結在一起。
我抬頭看,風箏們失去了控製,有的急速下落掉到江中,有的互相衝撞,有的被強風吹走。
我們的三角彩虹,不知去向。
大雨傾盆而下,我滿臉雨水,不得不跟季思澄回家。可我從地上站起來,想去牽起季思澄的手,他卻不見了。
不僅他不見了,江邊空無一人,隻剩滿地的線筒,和從天而降的殘破的風箏……
不能再做這個夢了,我對自己說。當我不願意沉浸在噩夢中時,我就會咬住自己的舌頭,這樣很快就能醒來。
一股血腥味充斥了口腔,我醒了,睜開眼睛,一滴雨水落入眼睛,冰涼冰涼。接著我發現,我全身都濕透了,雨水還在不斷地落到我身上。我掙紮著從長椅上坐起,映入眼簾的是透明的七彩叢林。
原來不是雨水。這片空地,到處都是小孔,無數的泉水從小孔中迸發,時高時低。孔中還裝了彩燈,於是這些細細的水柱,成了彩色的。
隱形噴泉,我聽說過大城市裏有這種新奇的噴泉,但我沒見過。來一趟祁遠市值了,真是大開眼界。我自嘲地想。
還好我的箱子是防水的,等會兒找個地方換件幹淨衣服就好。幹脆淋淋這彩色的“雨”吧。
在我的旁邊另一張長椅,還有一個人也在“淋雨”。他抱膝坐著,低著頭,側臉被淋濕的頭發擋住了一部分,看不清麵容。身上的白色短袖襯衣緊緊地貼在皮膚上,一眼就能看到他瘦弱的軀體線條。抱著雙腿的手臂,也細得讓我聯想起火柴棍小人。
都瘦成這樣了,還敢把自己搞到濕透,不怕生病?我有點緊張這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