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鄉長是個年輕同誌,不論是社會經驗還是官場閱曆比起胡中求來都差了一點,到目前為止,他喝茶還是一口口呷的,鄉裏的同誌基本上都是這樣。
相比起鄉裏的其他同誌,陽春還是優勢明顯的,他這優勢一般的人看不出來。
市委組織部幹部科的副科長是他老婆的堂叔的兒子,也就是老婆的堂哥,這堂哥在市委組織部裏緊跟在科長的屁股後麵轉了五年,終於跟到了副科長的位置上。
副科長讓陽春沒事不要去他那裏跑,要注意影響,同時告訴他要踏踏實實地在三合鄉裏幹工作,說在這三合鄉裏幹工作是有優勢的。
果然,優勢明顯,陽春馬上坐到了鄉長的位置上,而且馬上又要轉到書記的座位上去了。
現在的陽春,把他的名字都放到了眉宇間,春風得意,躊躇滿誌啊!
聽到辦公桌前付主任表情嚴肅的情況彙報,陽春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心裏一懵:市委黨校?……吳昕?……怎麼可能?
這太震驚了!
吳昕的根底,陽春還是清楚的,他家裏的親戚全算上再追溯到他們的祖宗十八代,也找不出一個當官的,別說當官的,就連地主成分的都沒有一個。
有優勢的同誌思考問題通常都是朝著自己優勢的方向思考的,這很正常,陽春同誌覺得這件事情不可思議:要去也是通知他去才對呀?
三合鄉裏的黨委書記是堂堂的正科級幹部,唯獨有進市委黨校的資格!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
不可能的!
陽春鄉長的頭真的懵了,裏麵全亂了套……
他又從這些亂了套的思維裏鑽出來,迅速想到他那個老婆的堂哥,這時,他宛如一個行走在荒漠裏的小孩,麵對巨大的黑影將要吞沒去天邊絲絲的殘黃時,他茫然的眼睛裏突然看見前方出現了一盞明燈……
不對呀!堂哥怎麼沒有電話過來呢?
這麼想著,他的心裏又沒底了,他覺得自己的頭這時好暈,口也好渴,他伸手就端起手邊的綠茶往嘴巴裏猛灌了一口,放下茶杯時,無意之中發現辦公桌前站立的付得富,心裏才意識到他向自己彙報的情況,於是他脫口而出一句“什麼?”
緊接著這句話之後,他的思維回到工作上來,連忙又是一句“快去找人呀!”
說出這幾個字,意識到自己犯錯誤了:怎麼去找?到哪裏找?
可也得找呀!
陽春的心裏,已經顧不上暗罵一句老奸巨滑的胡中求,把這麼一個燙手的山芋扔過來;也顧不上詛咒那個一天到晚在外麵花天酒地的家夥,斷了自己的前程不說不要斷了別人的前程呀!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就來了這麼一個電話,陽春真說不上自己是狠還是羨慕這個胡來亂來的家夥了,但是在他的心裏,已經膨脹起一股巨大的危機感!
陽春的內心底裏很清楚,如果吳昕的家夥真辦起事來,他不是對手,不,非但他不是對手,鄉裏的領導幹部都不是對手!這一點大家心裏都清楚,隻不過都放在內心底裏,不去觸碰他,再在實際工作中有意無意地防範甚至是打壓他。
這家夥認起真來,太厲害了!這給他們這些領導幹部的壓力太大!
木秀於林啊!
現在的吳昕同誌還是不錯的,雖然一天到晚在外麵花天酒地,但三合鄉的領導幹部是寬容的,他們原諒了他的這種態度,隻有那個滿臉皮屑的宣傳委員是個例外,對付這個例外,同樣寬容的三合鄉領導幹部隻在心裏極度地蔑視一下,然後臉上的笑容微微綻開——一笑了之。
不過現在所有的這些東西陽春同誌都沒有去考慮,他考慮的是必須馬上把人先找到,然後再趕快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
對,就是先把人找到再說,這句話一點錯誤也沒有!
這麼想著他抬起的頭眼睛向前麵的付得富認真地盯了一下。
“整個三合鄉這麼大,從哪裏找起?”
付得富心裏盡管再委屈,也隻好認真地走出鄉長辦公室。
望著辦公室外筆直的通道,蒼白的牆壁向前麵延伸得越來越模糊,空間裏一片晦暗……
是寒冬了。
陽光射不透的晦暗裏,空氣也仿佛凝固。
付得富歎出口氣,腳步提起向前麵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