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夜船”是望京的一道名景,卻少有人知春江還有另一道美景,便是“霧江晨渡”。
春江夜船是春江之景,霧江晨渡則是在春江上看景。春江擺渡費用一向高昂,即使是早晨也隻有那些在春江瀟灑一夜過後還有餘興的權貴高官,才會特地包船賞一賞在上流人士中流傳的“霧江晨渡”。
今晨的春江有些寂寥,僅有一艘烏篷船在江心晃蕩。
烏篷船上沒有船夫,隻有一位穿戴考究的公子倚靠在船側,在公子身側有一小暖爐,上煨著一壺香雪酒,香雪酒是產自東晉的名酒,酒糟潔白如雪,故名“香雪”,其味甘甜,醇厚,深受各地風雅之士喜愛。
公子細細抿了一口酒,透過隱約的薄霧看著春江上那橫貫而過的漢白橋,似乎這春江兩邊頗具風味的花樓和岸堤垂柳都不如這漢白橋好看。
“世子好雅興,這霧江晨渡看來如何,可有奴家好看?”
一名妖媚的女子不知何時輕落在烏篷船頂,晃著一對若隱若現的玉腿含情脈脈地看著船上的公子。
公子仰頭看向女子,眉眼之間十分淩厲,認出女子身份之後倒是柔和了下來,從暖爐邊取過一隻扣著的小杯擺好斟滿,示意女子共酌。
女子輕落在船內,船絲毫沒有晃動,好像隻是一片落葉輕落在了船上而已。
公子舉杯笑道:“與你說過順天書院不是什麼軟茬子,你偏偏要在那兒下手,是不是憋屈得很?”
女子自然便是在順天書院想要行刺洛鬱離的楚憐兒,她臉上倒是沒有什麼惱火不甘的神色,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抿了一口酒道:“奴家隻是許久不見廣陵小世子了,去逗他玩玩罷了,順天書院不就一幫神神叨叨的書呆子,能拿奴家如何?”
公子飲盡杯中酒,又斟了一杯酒,仰靠在船舷上望著天道:“洛鬱離,有些有趣,開試之前他與我打過招呼,但是他還算不上太子哥哥的對手,他那姐姐倒是能與太子哥哥鬥個來去。”
楚憐兒眉眼微低,微微笑道:“複照,別說奴家沒有提醒你,太小看那廣陵世子,可要當心陰溝裏翻船呐。”
這公子便是燕王世子朱複照,他以六甲的成績通過了順天書院的入學大試,但卻未留在順天書院求學,他此行來望京的目的並非是順天大試,隻是有一人讓他來望京看看,來看看廣陵,來看看大齊。
“太子哥哥可是說,別讓廣陵世子活著離開望京。”
楚憐兒微微聳肩道:“奴家已經送了廣陵王妃一程,若是做得太過,把廣陵逼成瘋狗,那可先就養肥了新魏那隻剛出生的狼崽子,刀子不要斬的太快了,魚腸樓的殺道,可不是‘事了拂衣去’那等粗淺的殺道。”
“那廣陵世子你便不殺了?那我隻能安排夜行衛動手了。”
楚憐兒突然摟上朱複照的脖子,朱唇蹭著朱複照的耳朵道:“小世子是奴家的玩具,誰都不準動哦,就算是複照,如果敢動手的話,奴家也會殺了你哦。”
朱複照絲毫不為所動,單手摟在楚憐兒的腰上道:“隨你便是了。”
楚憐兒順勢依偎到了朱複照的懷中,與他一起看著那座漢白橋,今日,那兩個讓大齊皇帝頭疼至極的洛家人,將會從這漢白橋上踏過,在白玉城裏掀起一片波瀾。
朱複照看著霧中若隱若現的黃傘道:“看來是老頭子先來了。”
楚憐兒起身躲進烏篷船內,當年廣陵王妃之死他也算幫凶之一,在一對一的情況要與積怒已久的廣陵王對上,她可想不到任何勝算。
楚憐兒在船艙內對著自己的雙手哈了一口暖氣道:“這冰山狐狸,可真是個怪物。”
朱複照也哈了口氣道:“這望京的香雪酒還是欠了些火候,不如東晉的地道,暖不起身子啊。”
……
漢白橋是通向白玉城的龍紋漢白道的中點,洛白在漢白橋上稍作停頓,看了一眼春江,對著春江發了一會兒呆,隨後才繼續踱步向前走去。
秦儀跟在洛白身後,回頭看了一眼春江,歎了口氣,手中黃紙傘輕輕轉了轉,水平如鏡的春江竟然無風泛起了波瀾。
緩緩前行,白玉城的城門漸漸變得清晰可見,在晨霧之中,那扇玉石砌成的城門即將打開,就像數十年如一日的清晨,漠然地看著這些站在萬人之上的權臣們在這朝堂之上賣弄風騷。
再近一些,可以看見群臣有些躁動的身影,洛白都不用去看,就能猜想出那些望京名臣現在,或高傲不屑以示清高,或翹首而望如同伸長脖子等待喂食的白鵝探頭探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