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少女,正值年華。
白天一的性別暴露之後,兩人心境都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原本長路漫漫,孤男寡女,擦出些火花,經曆些旖旎,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這世事總是與願違。
一個自詡天下無敵,也確實天下無敵的糟老頭從出了卞城後,就整日繞在二人身邊,纏著要白天一當他的小徒弟,一路跟來,已經過了半個月的時間,饒是白天一百般拒絕,老人依然鍥而不舍,更為過分的是,這老人麵皮極厚,總是能心安理得地坐在他們一桌蹭吃蹭喝,想起之前那渾身痞子氣的木野狐,洛鬱離禁不住喟然歎曰:“未入江湖,隻當我輩豪傑皆具傲氣;初入江湖,方知天下高手無賴潑皮。”
鄧離坎聽了這話,不屑地挖了挖耳朵嘲弄道:“你這番說辭,就像那思春的小書生一般,隻當自己的意中人是仙女,拉屎放屁都是桃花味兒的。殊不知這天下烏鴉一般黑,高手豪傑怎麼了?不也就是些平常人,會點功夫就成仙了不成?又不是百箸寺那些禿驢和兩道山那些牛鼻子老道,修道修佛最後修得人氣都麼得了,那還有什麼意思?”
話剛說完,鄧離坎丟了一片牛肉入嘴,看向白天一到:“小徒弟,你要是跟我學些功夫,那跟成仙也差不離了,以你的資質到時候這天下間能和你對手的人,老夫不說大話,不過一手之數。”
白天一默默剝著開心果殼,挑出果肉放在洛鬱離麵前,對鄧離坎的話充耳不聞,這半月以來白天一已經練成了一項神功,裝聾作啞,隻要她不聲不響,老頭子便會找些別的話題,如若不然,老頭子便會鍥而不舍地說服白天一,順帶還不忘自吹自擂,簡直讓人頭大。
鄧離坎拿了一個白天一剝好的果肉,不再自討沒趣,反而看向洛鬱離道:“你這體內,一股陰氣,一股劍氣還有你本身的內力,三者不斷在心脈衝撞,若是不消了這三股氣,你的壽元至多還有七年,也不知道你小子做了什麼虐,沒有暴斃而亡已經算運氣好了。”
洛鬱離自然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對於這陰蠱,他與季曠曾經研究多年,但是都束手無策,若不是有墨青白的本命劍心壓住陰蠱,然後洛白又將洛鬱離一身修為凝結至心脈護住心脈不被兩者衝撞之氣所傷,他早在春江上就已經死了。
說到這,已經裝聾作啞許久的白天一突然抬頭,有些震驚地看向洛鬱離,雖然洛鬱離曾經在望京的院子裏對她說過他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她也未細想,乍一聽聞洛鬱離原來身體情況居然糟糕到這種程度白天一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白天一手中的那一粒開心果肉被她捏成了碎粒,看到洛鬱離點了點頭,白天一知道鄧離坎說的是事實,白天一緊張地問道:“那前輩,有辦法治好少爺的病麼?”
老頭不假思索道:“這小子這東西,根本不是病,所以治不了,但是你說要讓這小子頤養天年,老夫我還是有辦法的,不過嘛,老夫跟這小子非親非故,根本沒有必要救他,除非你答應當老夫徒弟,看在你麵子上,老夫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出一次手。”
這一次,白天一幾乎想都沒想就要脫口而出那一個好字。用離開少爺一段時間,換少爺一條命,這買賣無論怎麼看都是劃算的,既然是劃算的買賣,就沒有不做的道理,這是少爺從小就掛在嘴邊上的口頭禪。
但她一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洛鬱離拍了拍肩膀製止了,洛鬱離輕輕搖了搖頭,雖然不知道洛鬱離為什麼要製止她,但是白天一下意識還是順從了洛鬱離的意見,有些不甘心地低下了頭。
用你離開一段時間,換我一條命,這買賣,可不怎麼值當啊。
這話酸澀矯情,洛鬱離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隻能抿著茶在心裏想想。想起白天一方才不假思索就要答應鄧離坎的樣子,洛鬱離心裏微微一暖,嘴角淺笑著喝了一口茶,這口茶,淡雅,芳香,隻是入口竟似美酒一般,讓人醉醺。
美人在側,萬物皆醉人。
看著還在傻笑的少爺,白天一心裏萬般怨氣卻無處發泄,小飯館外的天氣跟她的心情一般黑壓壓地沉了下來,隨後稀稀拉拉地落起了雨,最後劈劈啪啪地連成了線。
洛鬱離看了看天氣,不像是一時半會能停的樣子,便喚上白天一準備尋一處客棧過夜,兩人跟飯館的掌櫃借了兩柄傘,掌櫃是個爽快人,跟兩人介紹了一下近處的一間客棧,借了傘給二人,跟二人說離開時把傘留在那客棧便可以了,他會去取回來的。
兩人致謝後便按著掌櫃指的方向前去客棧,鄧離坎也跟在身後,但是他卻用不著傘,那些雨滴經過他身邊都會自行劃開,穿行於雨中便能感受到,這個風雨不動的糟老頭,真的是一個極高的高手啊。
路邊都是些在避雨的人,還有些小販慌忙地在整理攤頭,而大多數人都已經回家了,這條雨街便顯得有些寂靜,沒了什麼生氣,迎麵走來兩人身著蓑衣鬥笠,行色匆匆,好像是趕路的行人,白天一撐著傘,眼角撇過那兩人,臉色突然一變,輕輕扯了扯洛鬱離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