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曠在長京的府邸很是簡單,占地不大,還沒有朝中一些尚書大人府上一半大小,不過位置倒是極為別致,府內園林精致,房屋造型考究,環境也很是幽靜。
府旁不遠是長京城內頗有名氣的一家書院,名喚黃河書院,創始人乃是曾經震驚天下,一人獨占淩霄十二榜,文,武,琴,棋,書,畫,六元的李清。
在傳說中李清素有李半天的稱號,淩霄為天,李清獨占半邊天,比現今獨占天下三元的季三元名頭還要大了不少,世間也常拿季三元與李清比較,稱季曠為李清之下第一人。
季曠本人是對這個評價頗為不屑的,現今淩霄榜上,棋狀元,書狀元,畫狀元,季曠一個都不服,若不是季曠下棋差了小和尚一招,書道弱了洛鬱離一分,不好意思去爭那世人眼中的第一。否則恐怕他是要去把淩霄榜上那些徒有虛名的什麼狀元好生懟上一番,爭個季半天的名號的。
至於武道,季曠向來沒有興趣,恐怕此生都不會涉獵了。
黃河書院知曉了大名鼎鼎的季三元府便在書院旁邊,早就三跪九叩地請季曠出師教學了,季曠本意是想推辭,後來不知道黃河書院的院長怎麼打通了陛下的關係,陛下親口說希望季曠閑暇時能給這些新魏的新血脈傳授一二,季曠也就抽了一些時間偶爾去黃河書院做上半天教習。
這一下整個長京城都炸了鍋,各路達官顯貴,富賈豪紳紛紛將自己孩子往黃河書院塞,書院之中手頭無事的教習也會在側旁聽,甚至連新魏的兩個皇子在季曠開課之時都特地從宮中趕來黃河書院聽課,黃河書院竟找不到一個屋子可以容納季曠開課時的盛景,隻能將講堂設在了黃河書院的別院之中,席地開課。
今日的學生之中,除了兩位皇子之外,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文淵閣大學士江左。
今日季曠講的是一本古籍《上攻》,說的是如何身處其位,禦使下人,這裏的禦使之術,並非簡單的帝王心術,而是說一個掌櫃如何禦使一樓,一個縣令如何禦使一縣,一個州牧如何禦使一洲,一個宰相如何輔佐帝王,一個帝王如何平定天下。
層層遞進,將原本繁雜的古籍講得深入淺出,引人入勝,就連江左聽了都頻頻點頭,時而擊節讚歎。
半日的課程在如此生動的講解之中過得飛快,直至季曠說放學,諸生都還有些流連的意味。
但人群終究是慢慢散去了,最後留下的隻有江左一人,看著已晚的天色,江左對著季曠做了一個小酌一杯的手勢。
季曠欣然同意。
在黃河書院近旁,便有一家以文人騷客往來頻繁而身價頗高的酒樓,青雲樓,菜色說不上精致,但是卻很可口,就像新魏的氣象,不在於表麵功夫而在於內裏韻味。
平時若是趕上府內廚子有事,季曠也喜歡一人來這酒樓小酌一番,門口小二一見二人,立馬點頭哈腰,恨不得將臉親到兩人的鞋上。
“哎喲,季首輔,江大學士!趕緊上座,頂樓的雅間正好空著,兩位大人可真是趕巧了。”
掌櫃的見兩人進來,趕忙上前,摩挲著手掌,堆滿了生意人慣用的笑容道:“貴客,貴客,首輔大人,大學士,小店趕巧今日入手了一瓶上好的青玉露,兩位大人可得嚐嚐,小店做東,請二位大人。”
江左有些驚奇道:“那感情好,我今日可沾了首輔大人的光了,我來這這麼多次,可一次都沒嚐過掌櫃送的好酒。”
季曠搖了搖頭有些笑意道:“那掌櫃今日可真是破費了。”
青玉露是新魏最好的酒窖——杜康酒窖十年釀一瓶的頭等米酒,入土少說也要二十年才取出,酒色微青,似是玉石,故而得了個青玉露的美名,此酒價格動輒千金,還常常有價無市。
此等大手筆,自然不是掌櫃的能負擔得起的,而且青雲樓雅間向來暢銷,季曠來了這麼多次可從未入過雅間,可見這些事情可不是趕巧,而是江左早早就安排妥當的。
入了雅間剛剛坐定,小二就趕忙上了幾盤涼菜,而桌上,那瓶青玉露早就擺好等著二人。
兩人入座,江左為季曠斟了一杯酒坐定後緩緩開口道:“首輔大人講課真是醍醐灌頂,讓人茅塞頓開,在下若不是俗事纏身倒是希望能入首輔門下深造幾年。”
季曠抿了一口這傳說中的青玉露,隻覺得酒味甘醇,入口綿柔,一線入喉之後,還有豐富的餘味和米香充盈腦間,讓人快活地要升天一般,這千金之酒果真名不虛傳。
放下酒杯,季曠微微拱手道:“江大人謬讚了,我也不過就是比江大人多看了一些孤本,學了些旁門左道的歪理,聽著新奇罷了,何德何能收江大人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