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砂一極樂 第八場極樂(3 / 3)

“……那裏……那裏本來根本就沒有路吧?”

“現在有了,往前開。”

皺著眉的聞楹說完這句就又繼續低頭照顧話裏的蔣商陸了,一臉茫然的宗明苑和謝沁聞言緩緩地把車開到本來並沒有前路的東邊時,卻發現本來被巨大山石擋住的地方居然真的硬生生地多出條路來。

而一看見這一幕猛地就是一愣,同樣知曉岡仁波齊某個特殊秘密的謝沁對上後視鏡裏聞楹那有點嚇人的眼神,卻隻看著在黑暗中隻隱約露出半張臉,表情有點複雜難言的青年淡淡地道,

“快點開,不然等被我活生生砸開一顆牙齒的岡仁波齊醒了,我們這些人就都得死。”

在聞楹顯得平淡無奇的恐嚇聲下宗明苑快速地發動了車子,謝沁一路上都在表情怪異地看著聞楹和蔣商陸,但最終他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直到他們在聞楹的幫助下進入另一個山頭的神廟中心地帶,一直守在路口等著聞楹胡來的王誌摩和遏苦才一臉焦急的招了招手、

而眼看著表情有點冷的可怕的聞楹抱著懷裏的蔣商陸緩步下來,身後還跟著兩個人,心裏有些疑惑的遏苦他們剛要開口說話,遠遠地就感覺到什麼的王誌摩已經臉色不太好地皺著眉來了句。

“這下遭了。”

“……怎麼了?”

“蔣商陸的免疫係統好像真的開始壞事了,現在渾身上下都是一股病菌的味道,看聞楹的臉色應該情況真的很不太好……”

兩個人這麼低聲交談間,神色匆匆的聞楹已經快步地來到了他們的麵前,在簡單地拜托他們把身後那兩個人先好好看管起來再幫自己燒點熱水後,低聲說了謝謝的他就抱著懷裏被他一路帶回來的蔣商陸先一步進了山頂的藏廟。

一進了廟內之後聞楹自然首先就回了自己暫時住的那間溫度相對暖和,還點著一點藏香的東佛堂,在往燒著地熱的臥鋪上鋪了好幾塊描繪著密宗佛像的藏族地毯後,他就俯下身把嘴唇都白了的蔣商陸慢慢地放下來,等幫他把被冷汗浸透的衣服都一次性脫掉後,聞楹這才解開衣服抱著他就躺在了剩下斑斕豔麗的毯子上。

這樣親密無間的姿態,緊緊抱在一塊身上還蓋著厚實的毛毯子的兩個人很容易就出了一身的汗,原本意識不太清醒的蔣商陸雖然渾身上下還是疼的厲害,卻還是在昏迷中模模糊糊地清醒了過來。

等隱約間看到眼前那塊屋頂上用五顏六色的油彩描畫著的修羅們都在舉著金剛杵和法鈴瞪著自己後,仰躺在藏毯上的蔣商陸那泛紅的眼睛裏莫名地有些異樣的情緒劃過,接著他下意識地換了個更親密的姿勢在青年的懷裏蹭了蹭他溫暖的胸膛,又捏著他一縷白色的長發端詳了一會兒之後才閉上眼睛扯了扯嘴角。

“……你說我這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搞得你年紀輕輕的也被我拖累成了這樣。”

低沉又窒悶的氣氛莫名的纏繞在兩個人之間,聞楹聽到他這麼說皺了皺眉,俯下身也沒說話就吻了吻他,而感覺到聞楹對自己這話的反感,眯著眼睛的蔣商陸立刻主動地就張開了嘴唇,過了一會兒麵頰上染上點豔麗顏色的他才笑著地退後了點,又注視著聞楹玩笑般地來了一句道,

“這下好了,現在有什麼病也都要傳給你了。”

“恩,傳吧,心口還疼嗎。”

“好多了,不過那個卓瑪拉山口果然很不對勁……都怪謝沁弄出來的破事,蕭驁能找到他這麼個性格給自己辦事也真是不容易,不過你暫時先別把他怎麼樣,我把他弄出來就是想留給你繼續吊蕭驁的胃口的,等以後有空我再和他算今天的賬,不過咱們走之前想的那件事沒錯,蕭驁身上的問題果然還沒完……”

揉著自己眉頭地就和自家聞楹略顯疲憊地抱怨了起來,莫名其妙地遭了一晚上罪的蔣商陸這會兒心情也很差勁,想到自己以後還有得讓聞楹為自己操心他就心裏煩惱鬱悶的很。

他沒有提謝沁可能是他親戚的事,一方麵是他人沒那麼好被這麼害了還替那兩個人說話,另一方麵也是他和聞楹都下意識地對這種突然冒出來的親戚有種防備心理。

所幸他一直命硬暫時是出不了什麼大事,他這種體質的危險也隻針對自己不針對別人,甚至連剛剛開玩笑的那句二次傳染給聞楹的可能性都幾乎沒有。

畢竟微生物一旦到了他的身上基本上就不會在想離開了,這世上除了山頂的卓瑪拉山口也沒有第二個像蔣商陸這麼好的培養溫床了。

而這般想著,還躺在一塊說話的兩人就聽到門口的法鈴被輕輕地晃了晃,等聞楹披了件自己的衣服出去看了看,就發現體貼的王誌摩同誌已經燒好了熱水還額外煮了一碗呼圖克圖的藥放在門口離開了。

“你是不是之前和小王發生什麼了?他居然一聲不吭地就這麼跑了?”

看著聞楹把熱水端進來給自己擦手又彎下腰準備扶自己起來喝藥,搖搖頭示意沒關係的蔣商陸直接就把這一大端到手裏又硬著頭皮逼著自己一點點全喝了下去。

等喝完被聞楹用手指擦了擦嘴角後他忽然笑著來了這麼一句,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的聞楹又回了句恩之後,蔣商陸也有點無奈地看著他一邊掩著嘴咳嗽一邊斷斷續續地地開口道,

“兩個人好好說別吵架,無論他是不是說什麼不對的話讓你生氣了,都別真的鬧翻了,有個說得上話朋友其實也不容易,老雍和我以前讀書的時候也吵架,他嘴那麼壞可是我知道他是向著我的,但真朋友肯定是不記仇的。”

“恩。”

生著病還有閑心管這種事,聞楹知道他總怕自己沒人開解變得越來越來悶,所以也沒說他和王誌摩到底為什麼會吵架,結果蔣商陸還沒說上幾句話果然就又咳得受不了的慢慢躺下了,燒沒退心口還抽痛著的樣子看著倒是真成了個纏綿病榻的老弱病殘了。

“你說,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要是曾經的蕭驁身上發生的那件事是真的,那就真的要牽扯出很多問題了,謝沁應該是知道什麼的,但關鍵是他是怎麼知道岡仁波齊呢?我們倆是從糖棕和蕭驁的關係上猜出來的,那謝沁這個關鍵人物手上現在又掌握著什麼呢……”

若有所思地盯著屋頂的那些猙獰恐怖的降魔尊者彩繪看,他們倆從哈薩克這一路上過來詳細地聊過很多事,也大致安排好了今後的一些事情,隻是這些事他們目前都不會和別人主動提。

這一方麵當然是計劃並沒有成熟,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們對彼此的信任要遠遠大於其他人,而抱著他吻了吻他的耳朵示意蔣商陸暫時不用想太多,聞楹讓他枕在自己手臂上舒舒服服地躺著,又顯得眼神很平靜地輕輕地開口道,

“我們還是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就好,我之前就給過姚東林提醒,他那邊應該會有所準備。”

他的這種遇事永遠不著急的態度搞得蔣商陸有點無奈,再想了想他剛剛為了自己差點把車窗都給一拳頭打碎的著急樣子他又有點說不出的心酸。

而慢慢地抱住身旁白發的青年又將自己的頭埋在他的肩上,眼神晦澀的蔣商陸想了想還是看著他有些感慨地笑了笑。

“說出來連我自己都不信,但是我真的有時候有點不忍心看到你一點點地變得和我一樣現實到什麼都要想到這個程度的樣子,現在想想我當初遇見的那個聞楹簡直就像個還沒真正長大的小孩子,單純正直的連外麵的世界都沒怎麼見過,會傻到被自己無條件相信的朋友騙,凡事也願意在懷疑之前去先相信別人……”

“人都是會變的,我不可能一輩子都那樣下去,就像呼圖克圖和我之前說過的那樣,進化這是一個逐漸長大也在接近死亡的過程。”

淡淡地望著蔣商陸回了一句,聞楹的眼神看上去很平靜也很通透,但是為了如今這份心境上的通透他曾經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也隻有他自己清楚了,而想起曾經從自己母親蕭紅那裏聽來的那個故事,聞楹隻慢慢抱緊懷裏還發著燒,眼眶和臉頰都有些紅的男人又輕輕地在他的耳邊安慰了一句道,

“這次換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我媽說過的。”

“……恩,什麼故事。”

“心間花的故事。”

若有所思地這般回答,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在母親墓前的那一晚堅定了要來到這個人身邊為他遮風避雨的那一刻的心情,透過蔣商陸的眼睛望向如今這個已經全然陌生的自己的聞楹隻很難得地牽動了下自己的嘴角又再次開口道,

“從前有一顆種子,從小就沒有人在乎過他,他覺得自己長在地裏也結不出任何東西,因為沒有人相信這顆沒用的種子還能發芽。”

“後來他的生命裏出現了一朵花,花把自己所有的露水都留給了孤僻又多疑的種子,慷慨又溫柔,這讓種子一直以來都很枯竭的生命頭一次有了發芽的希望,也讓渺小平庸的種子頭一次意識到他是有希望長成一棵高大地樹,來報答這朵花的。”

“可是沒能等到種子真正長成樹,花就凋謝了,看著枯萎在自己身邊的花,這顆種子明明已經發了芽有了保護他的能力可是還是因此很恨自己,因為他知道屬於這朵花最好的花期已經過去了,花曾經用心地陪著他長大,自己卻沒能給他想要的家,哪怕來年花期或許能再次來到,他們這一輩子都無法回到相遇的那個春天去了,不過現在這都已經沒有關係了…因為……今後有樹在的地方就是花的家,花願意開在樹的心間,這裏一輩子就都是他的家。”

“……也請你再相信我一次,好的都會到來,壞的都會離開,我們一定能一起回去,一起找到活下去的辦法。”